但要说信任，也不是全然信任，毕竟他骗她不是第一回。

可她需要搏一搏，打破和崔雁君之间的平衡。

对于秦霄，阿珺是半信半疑，但也只能选择相信。

很显然，今日看来，她的选择是对的，崔雁君的确很畏惧曼陀山庄，甚至超越了她想象的畏惧。

这一点，阿珺很满意，却也多少有些疑惑。

她抬起眼皮，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又回答道，“本宫自是不能完全相信驸马你，可是……现在若想要令这摇摇欲坠的邺朝江山起死回生，我必须从崔雁君手中那位另外一半，而你，是最好的筹码。”

“本宫没有办法完全对你信任，但，驸马你，是本宫唯一的选择。”

“所以，对于这个答案，霄郎，你后悔了吗？”

她站起身，一双桃眸苦笑望着他，道，“你要是后悔了现在就可以走。”

第174章、是不在意，还是大度？

若是从前的秦霄，阿珺并不担心他会后悔。

毕竟，那个时候，除了他，他根本无人可靠。

他的无能，他的不知礼数，秦家人对他的偏见。

那个时候，除了一副还算出色的皮相，他没有一技之长，倘若离开了他，他便一无是处，说不得还要回到靖国公府受人欺凌。

可惜，她从前所看到的那个秦霄是虚假的，而今这个或者随时可以夺走邺朝江山的小鬼医，他才是最真实的秦霄，才是她的驸马最真切的一面。

这样的她，让她惊喜，让她觉得仿若抓住了能够挽救这大邺朝的救命浮木，却也叫她忐忑不安。

毕竟比起做她的驸马，做太子，做这天底下的君王更具有诱惑力。

而他，其实是可以选择继续做谢明臣的义子，又或者……由他的祖父，他的母亲揭竿而起。

从前，阿珺自以为拿捏着靖国公府那一干人，但直至秦霄戳破一切后她才恍然大悟，所谓的秦肃、秦怀礼都不过是幌子，倘若秦家有意造反，恐怕她将秦怀礼和秦肃二人吊在城墙上，那老国公也绝不会皱一下眉。

是以，望着她的驸马时，阿珺眼中逐渐浮动着出些许的不安。

那种不安与忐忑，同方才她面对朝臣时天差地别……

“玉娘，你在怕什么？”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般容易出尔反尔的人？”

秦霄笑了声，他的眉眼极温柔。

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说道，“后悔倒不至于，就是有些不习惯。”

“往日里在外头野惯了，想着往后又要被困在那些个条条框框里，总还是觉得有些过于束缚。”

这话，秦霄倒也没有哄骗她。

他是个懂礼数的，打小也学了不少规矩，但他终究不是在宫墙里长大的，也做不到像梁文起那样仰人鼻息。

可他也清楚，眼前的女子，他的妻子，也绝不是愿意拘泥于后宅的女子。

他们两人之间，必然有一个人需要做出退让。

而今，他做出了退让，但这种退让，也只是一时半会儿的。

哪怕他不再与岭南那边有关系，身为靖国公府的嫡长子，他也不可能一辈子跟在她的身边做那些个后宅女子做的事。

阿珺自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故而她心里头才会总是感到不安。

听到秦霄作答，她没有说话，只是抬眼望着他，片刻，才叹息道，“驸马，我知道，我们两个人必须有一个人做出退让。”

“我答应你，等到这天下平定，我便不再插手朝政。”

“替你……管理好后宅。”

“替本座管理好后宅？”

“怎么？殿下的意思是，往后本座可以纳妾？”

阿珺皱眉，错愕的看着他。

秦霄笑，伸手将人揽进了怀里，一面搂着她往外走，一面又说道，“行了玉娘，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罢。”

“本座既是做出了选择，必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你也不必为了拉拢我，为了让我替你，和你的弟弟卖命而特地许下这些不切实际的承诺。”

为了拉拢他？不切实际的承诺？

他说的这叫什么话？

阿珺有些不高兴，当即反驳道，“秦霄，你说的是些什么话？”

“本宫且问你一句，当年你尚在公主府时，本宫可有亏待过你？”

“为了让你不受那些个以秦肃为伍的士族的气，我又是如何替你撑腰的？光是铺面就是十八间，再则便是宅子，还有公主府里的侍卫，都随你使唤。除此之外，你想要开医馆，我也愿意掏钱给你开，我甚至请了太医院里最是德高望重的朱太医来教授你医术，你喜欢种菜，喜欢养马养一些个家禽，旁人都笑话你，我不也特地送给你良田？还买下公主府附近的一处庄园，专门给你用来养那些个禽兽……”

阿珺越说越来气，她是有心拉拢他不错，可他那些话说得像是她除了利用就没有半分真心似的。

她若没有真心，能那般待他？

越想，她越觉气不过，立刻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再去问问梁文起，问问我其余堂妹她们的郡马，谁能有这等待遇？那梁文起，他每月连零用的银两也要从郡主府管家的手里拿！再看看我那大姑母的夫君，那从前也是个探花郎，可自打入赘我大姑母的府邸后，那都成了什么样子？”

“好端端的一个郎君，当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却过成了后宅怨妇一般，成日里和那些个男宠争风吃醋……”

“除却远嫁和亲的姑母，还有我七姑母，她的夫君乃是程将軍的堂弟，与七姑母算是门当户对，我祖父在世的时候，七姑母可曾看得起他？就连他那个青梅竹马，先进门的原配，都被活生生打死……”

“旁的堂姐妹们自也不必说了，虽说大都是相夫教子，与普通的贵族女子并无区别，但她们的夫君比之寻常贵女的丈夫，总归都是十分收敛。”

“可是驸马，当年你那姑母觉得本宫不够温柔体贴，变着法儿的给本宫找茬，说着不在意你，却偏要给你塞两个小妾，本宫又何曾拦过？本宫当时就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让姚姑姑领着她们去官府过文书，是你自己不肯要的……”

哦，所以，他还得感谢她？

原本听着阿珺那些话，秦霄心里是有些触动的，但听到她最后一句，他脑海里不觉的就想起了当日他姑母送来两个女子时，她十分平静大度的就接受了，平静得，仿佛对他没有半点感情。

说来也是可笑，分明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但此刻被她旧事重提，他仍旧有点不高兴。

“所以殿下，你当时为何要接受？”

“是因为根本不在意，还是太大度？”

冷森森的一句话出口，秦霄快步走在了前头。

穿过昏暗的甬道，说话间，两个人已经到了春和殿，这是阿珺在宫里的住所。

虽说她不常住，但戚巍渊还是会隔三差五的让人收拾出来。

秦霄从前也常来，很是轻车熟路。

他面无情绪，阴沉沉的就迈步踏进了内室。

阿珺跟在后头，顿时懵住了。

这……分明是她在质问他，怎么他还发脾气了？

而且，来得这样突然？

第175章、我以为，你怨我

阿珺皱了皱眉，狐疑的跟了上去。

浅橘色的灯光下，她看到男人背对着她躺在了窗上。

深夜的春和殿很是安静，因着戚巍渊提前知会过，故而宫人们都不会轻易进门，床铺什么的，也是早早的就准备好了。

阿珺拧眉看着秦霄的背影，走到床畔，伸出手轻轻扯了他的衣袖。

秦霄感觉到了她的动作，他抬起手，将玄色臂袖从她手中抽离。

阿珺更加困惑了，她拧了眉，欠身坐到床前，带着些许的情绪，困惑地道，“秦霄，无端端的，你突然发什么脾气？”

“要发脾气也是我该发脾气罢？”

“你口口声声说我只是为了拉拢你，让你替我们姐弟卖命，你说这些话，就是把我从前对你的好都扔在脚下践踏，你还……”

“我还怎么？”

“殿下真是好生大度，当年大度，如今也是丝毫没有改变。”

秦霄的声音沉沉传来，他仍旧背对着她，原就清绝幽冷的音色，此时显得更为凛冽。

那种凛冽感，令阿珺有一种身处冰窖的凛然。

阿珺心头不禁有些发怵，秦霄这个人性情一贯平和，无论是往日里佯装纨绔废物的样子，还是他本来冷绝狠厉，实则骨子里都是极平和的，情绪可以说是出奇的平稳。

平素里无论做人做事，一举一动都冷绝沉静到像是一面丝毫惊不起波澜的湖水。

他发脾气的次数不多，阿珺记忆深刻的，也就那么两三回，除了‘捉奸’她与江奕那回，似乎就……

似乎，四年前，她与他成婚五日后，他姑母送来两个美人那日，他是发了通脾气……

不过，那会儿她也没太在意。

毕竟，那时候他们两个人仅仅只认识了五日而已，当时她也不好问他些什么，只当是纨绔子弟都有些小脾气，况且他还生了副艳压群芳的美貌，美人，无论男女，有脾气都实属正常。

所有阿珺那时觉得，秦霄身为一个纨绔子弟连带着那副绝色皮相，无端被迫接了圣旨入赘做了个上门女婿，对她有些怨气也正常，发火不搭理人就更正常了……

但是此刻，看着他巍然不动的背影，她却突然明白了什么。

顿了顿，阿珺俯身再度握住了的手，轻咳了声，试探性地开口唤他，“霄郎，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