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好，青梅

“许心然，你别玩了，出来好不好？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就好。”

“我不想你死的，我不要你的眼角膜。”

“那条路上太黑了，你会不会害怕？”

直到此刻，顾泽衍才察觉到，自己的感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可惜这觉悟来得太迟了。

察觉即失去。

仿佛有什么利器在围剿胸腔里那团血肉，痛得他脸色惨白失了人色。

这屋里承载了他们婚后大部分的回忆，可他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一点美好，入目尽皆荒芜。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爱上你，却清清楚楚已经失去了你。

如果重见光明的代价是失去你，那我宁愿永生永世活在黑暗之中。

顾泽衍呜咽着，一只手抱着日记本，一只手伸向虚无的半空。

我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跟你说，你能不能来梦里见见我？

好不容易入睡，梦里什么都没有，而且很容易醒来，睁着眼干熬着等待天亮，再无睡意。

挨到窗外天光大亮，顾泽衍将日记本放回它原来的位置，洗了个冷水脸，来到院子里。

小心的在那棵桂花树下挖着，许心然埋的青梅酒重见天日。

顾泽衍捧着天青色的陶瓷酒坛，走进屋内，一点点敲开泥土封住的坛口。

轻轻揭开盖子，霎时溢出醉人的芬芳。

他又重新掩住，很是舍不得这味道散走。

缓缓低下头，将脸颊贴在坛身，闭眼想象如果是许心然亲手挖出的……

终究，他下了决心般倒出一小碗。

看着碗里澄澈的酒液，恍然中顾泽衍好像看到了许心然的笑脸。

“你好，青梅。”

他无比珍重的品尝着，味蕾一辈子记住了这个味道。

顾泽衍回到家族企业，好像两年的隔阂并不存在，实际上，在失明的两年里，很多重大决策都是他做的。

顾父眉开眼笑的放下担子，陪着顾母四处旅行。

回家的时候，好不容易把顾泽衍喊过来吃顿饭，还是约了几次才有空的。

顾父之前很气儿子无所事事在外面晃，如今见他工作狂的模样又开始担心。

他清了清嗓子，问道：“儿子，你是不是打算做和尚？”

顾泽衍沉默的吃着饭，味同嚼蜡。

无论吃多顶级的饭菜，他也如丧失了味觉，感觉不到丝毫美味。

许心然做的饭菜，他从没有好好品尝过，如今想吃也吃不到了。

顾父嘟囔道：“我瞧你离婚后也没跟以前那个女朋友在一起……”

顾泽衍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沉声道：“没有离婚。”

“又没有离婚了？”顾母撇嘴。

自从然然离开后，她就化身后母，看顾泽衍哪哪都不顺眼。

“嗯，只是签了离婚协议，法律上还没离婚。”

“怎么了？终于发现然然的好了？舍不得离婚了？可惜啊，然然在外面玩得可开心了，国外那么多帅哥，哪个不比你强。”

顾泽衍眼眶泛红，总有一天瞒不过去的，怎么办？

即便他跪在许家人面前请罪，任他们责罚，还是换不回许心然。

如果能一命换一命，那他能马上去死，眼睛都不眨一下。

顾父见儿子周身弥漫着一股悲凉的孤家寡人气息，不由撞了下身边的顾母。

“你少说两句。”

顾母不以为然，满脸嫌弃，最看不惯这种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傻缺，做样子给谁看？

她怎么这么失败，把儿子给教成这样？

“老公啊，我们下次去国外找然然玩吧！”

“你知道然然在哪？”

“这孩子，神神秘秘的！不要顾泽衍也不能不要我这个妈妈啊！我可是从小就把她当女儿的……”

“难不成是怕我们给儿子当说客？”

“应该是，微信都不理我的，都怪顾泽衍连累我！”

……

顾泽衍放下筷子，就不该回来的，父母总能是不经意的提醒他，许心然不在了。

他多想装作她真的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不想理他，不想见他，但还活得好好的。

第25章 我的报应早就来了

走出家门，看到天空飘起了雪。

寒冬已至，一年快过完了。

顾泽衍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是林清清的身体出了问题。

他立刻赶了过去，心里在意的都是许心然的肾脏能不能好好的。

即使是活在别的女人身体里，那也是许心然的一部分！

“怎么回事？”

自从将话摊开后，顾泽衍就派人将林清清监视起来，不准她离开R城。

并且严格控制她的生活习惯，不能喝酒、不能熬夜之类的，林清清去酒吧夜店就会被保镖给带出去，就算想看个凌晨的电影首映都不行。

只因为她身体里的那颗肾脏，必须万无一失。

这么小心翼翼的看护着，为什么还是出了问题？

医生惋惜道：“林小姐的身体出现了比较严重的排异反应，吃排异药已经没用了，移植的那颗肾脏基本上废了，她还是要靠透析活着……”

顾泽衍觉得五雷轰顶，几欲发狂。

也就是说，许心然的肾脏是白白移植了？！

他有些踉跄的退后几步，脸色煞白，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没有被拿走肾脏，她是不是还活着？

没有人能告诉他。

顾泽衍走到病房，看着颇受打击、泪流满面的林清清，眼里流露出憎恶，和奇异的怜悯，

“不是你的东西，耍心机、用手段，就算得到还是会失去。”

林清清一僵，她错了吗？她只是想活下去啊！

“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她哭着摇头，祈求道：“泽衍，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你再帮帮我吧！我还年轻，不想死啊！”

如今她再度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不知道哪一天，透析也没用了。

顾泽衍咬牙道：“我怎么帮你？帮你再害许心然一次吗？”

林清清哆嗦了下，抽抽搭搭的说：“帮我找找其他人的……”

器官捐赠一直是供不应求的，多少人排队等着，以顾家的势力，找到合适的，让她插队移植也不是个事。

还有黑市交易……

顾泽衍神色冰冷如霜，连带着室内顾度都下降了几度。

显然林清清对伤害许心然一点内疚也没有，道歉也是为了让他帮她。

可是他没资格指责她无耻，因为当初的自己更过分。

顾泽衍无数次想回到过去，狠狠的揍曾经的自己。

那个对许心然说着“你该庆幸人一个肾脏也够用”的混蛋！

“这是你的报应，受着吧！”他嗤道，转身就走，同时吩咐门口守着的人，不用再管林清清了。

林清清捂着脸，崩溃尖叫，她这是被顾泽衍彻底放弃了。

“不公平！这不公平！你也害了许心然，你是帮凶！你为什么没有报应？！”

顾泽衍脚步一顿，手指痉挛似的抽搐了几下，紧紧攥起来。

他低不可闻的喃喃道：“我的报应早就来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行人裹紧羽绒服埋头走着，露在外面的脸孔冻得通红。

顾泽衍站在窗子边，鼻间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医生的话又在耳边响起：“眼角膜虽然不需要配型，但很多也会出现排异现象，不过您的这对眼角膜却融合得很好，没必要复查了。”

医生不知道，他喝酒、熬夜、用眼过度，这些禁忌一个都没落下，偏偏眼睛还好好的。

哦，多了爱流泪的毛病。

控制不住的，似乎要把积攒了很久的泪水流个干净。

“爱哭鬼。”顾泽衍笑了笑。

第26章 走成白头

许心然从小就爱哭，那次摔下树，虽然被自己接住了，她还是哭了整整几个小时，身体里的水分像是无止境似的，全化为泪水哗哗的流。

起初以为是吓到了惊吓，后来才知道是哭他骨折的手腕。

顾泽衍哭笑不得，他都没哭呢。

要是她真的摔伤了，不得哭个一天一夜啊？

后来才知道，她并不是娇气，而是见不得他受伤。

所以自己车祸的时候，她流了多少泪？

以至于在之后的两年婚姻生活，再也没在他面前哭过……

顾泽衍走在雪中，任由雪花堆积在身上。

他没有穿冬衣，引得路人忍不住回头。

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要风度不要顾度，而是自从心上的人离开后，他就再也察觉不到寒冬的冷。

因为一年四季都置身冰天雪地了。

如果身边还有那个人，就这么一直牵着手，走啊走啊，走成了白头。

他总是忍不住幻想，各种和许心然在一起的情景。

如果他早点发现自己的心意，如果他们换一种开始，是不是就不会错过，不会走弯路？

真正在乎一个人，会怕时间过得太快，会怕时间过得太慢，唯独不怕一起携手走向未知。

如果老天慈悲，给他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