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肆默了几秒，侧头看着黄毛和红毛：“你们先回理发店吧，我完事儿就过去。”

黄毛和红毛没说什么，转身往前走。

云葵问沈肆想吃什么，沈肆说豆汁儿。

这附近有家品类丰富的早餐店，云葵和盛昱去过一次，那里有豆汁儿。

她扯着他衣袖，笑了笑：“走吧，前面就有。”

沈肆没动，视线定在自己的小臂上，那里抓了只手。

云葵收到眼神提醒，放开手把围巾往上提遮住下半张脸，像刚才一样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声音闷在围巾里：“走吧。”

她走在前面，扎着高马尾，双手插在衣兜里，背上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

她走几步，转头看一眼他，似乎在警惕，怕他跑了。

又走几步，又如此。

沈肆觉得她今儿有些滑稽，跟他原来的印象不一样。

其实他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

上次，他看见她依偎在她男朋友肩膀上时，也有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形容不清楚，像是固有思绪被翻转。

后来沈肆想明白了。

因为他一直觉得她是老师，和学校里的其他授课老师一样，却突然发现，她和那些老师是不同的。

她是个年纪并没有很大，正在谈恋爱，行为举止并没有那么老练成熟，对有些事情也很懵逼的女生。

早餐店热气腾腾，吃客埋着头，‘吸溜吸溜’享受美味。

云葵和沈肆站到窗口，她往旁边侧了半个身子：“你想吃什么？”

沈肆微微仰着头看窗口上贴着的菜单，开始点菜：“一碗豆汁，三个焦圈，一碟咸菜。”

沈肆点餐的同时，云葵视线在菜单上灵活地转动，心算价格。

算好价格，云葵打算自己点二两包子，她嘴刚张开，还未发出声音，沈肆又出声。

沈肆：“再来一碗炒肝，二两肉包子。”

云葵嘴巴未合上，脑袋随着视线左右摆动，继续算价格。

好吧，她不吃了。

沈肆：“再来个烧饼吧。”

云葵倏然侧头，主动问：“你还要什么吗？”

再点，她就付不起了，她没带那么多钱。

她就是出来上个夜班，没觉得有什么要花钱的地方，所以没带那么多钱。

所以，他如果还要点什么的话，她只能坦白钱没带够了。

“我这儿完了。”沈肆身子微微往旁边侧，让出位置，“你来。”

云葵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你先去找位置坐下。”

沈肆找了张空桌子坐下，用纸巾粗略地擦了擦桌面。

云葵过来，坐在沈肆对面。

桌子是简单的折叠方桌，面积很小，两分钟内就陆续上来沈肆点的食物。

一张桌子摆得还挺满，但全是沈肆的。

他吃得津津有味。

云葵坐在对面，双手依旧放在衣兜里，垂着肩膀，垂着脑袋，桌子下的双腿膝盖无聊地碰撞着，时不时咽一口口水。

这里太香了。

沈肆喝着豆汁儿，看了眼云葵。

他觉得她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

他问：“你真不饿吗？”

云葵抬头看了眼，又低头：“不饿。”

沉默一会儿，云葵主动引开话题：“那个黄毛，哦不，你那两个朋友是理发店的？”

她记得，刚才沈肆说让他们先回理发店。

沈肆咽了口里的食物才开口：“对啊，他们以前就学习不好，说什么都学不进去，后来他们家里就干脆让他们去理发店当学徒，现在也算出师了，那理发店老板回老家过年，他们也能独当一面，计划两年后就自己开店，五年后开连锁，十年后上市。”

听到这儿，云葵轻轻笑了一声。

沈肆咂咂嘴巴：“怎么？”

云葵瞬间收敛笑意，极其认真：“有方向，有理想，真好。”

沈肆轻嗤一声，这声音在云葵听来意味深长。

她主动道歉：“抱歉啊，误会你朋友了。”

“大人还会道歉啊。”他戏谑的语气。

云葵反省：“大人也不一定全对，有时候也会错的。”

突然，沈肆‘嘶’了一声。

云葵看过去，原来是沈肆因为张嘴咬肉包子时，嘴角疼得他蹙眉‘嘶’了一声。

那巴掌，是真的重，云葵这样想。

早餐结束，两人走出早餐店。

云葵要去坐公交车，沈肆要去理发店，不是同一个方向。

云葵叫住沈肆：“你等下。”

她放下书包一侧的背带，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只扁扁的药膏，又掏出一袋棉签。

她把扁扁的药膏从尾部往上卷，大费周折挤出一点青色的固体，然后用棉签沾上。

她抬眸：“你能自己擦吗？”

沈肆抬了抬眼皮，没理解。

云葵却把他此刻的表现理解为‘不能’，毕竟，他看不见。

她好心好意地举着棉签：“那你稍微低点头。”

沈肆愣了两秒，低头。

北都的冬天，视野基本被光秃秃的大树占据，没有很多鲜活的色彩，更添了些凉意。

大概最有温度的，就是人吧。

云葵伸手，棉签在沈肆嘴角滚动两圈。

她一点也不温柔，痛得他回神，‘嘶’了一声吸进一口冷空气。

但他倒是没躲。

云葵安慰：“这药膏就是这样，会有点痛，但是效果很好。”

上完药，云葵低头，把东西放回包里。

同时，她说出一点小小的建议：“沈肆，如果你不想回你爸家，就回你姥姥家吧，你又不是没家，对不对？”

云葵拉上书包拉链，手臂穿过背带，背上后拉了一下背带。

没听到他回答，她抬头看过去，正撞上沈肆微垂的视线。

她抬了抬眼皮，追问：“对吗？”

沈肆眨了下眼睛，移开视线斜看向街边，有些不自在地‘嗯’了声。

云葵能说的就这么多了，她跟他挥手‘再见’。

云葵在公交站等了会儿，公交车才来。

在车上，她接到医院那边打来的电话。

医院那边说初十会腾出一个床位，如果宁妈妈决定要入院，需要在入院时准备一万二的费用。

云葵知道，妈妈的情况不能再拖。

而且，不抓住这次机会入院治疗，下次有床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但是一万二的费用，云葵没那么多钱，怎么算都没有。

云葵希望医院那边能给自己三天时间凑钱，再做答复。

医院那边也很为难，根据病情的严重性，他们才第一时间联系云葵，但是后面，也排着要入院治疗的人。

最后，医院那边表示，最多初四，云葵这边没消息，他们就不能保证能给她留床位了。

云葵开始凑钱，她现在的全部钱，只有六千多块。

还差五千多块，她不知道上哪里找。

如果数目小，还能找盛昱，可五千多，不是小数目。

她并不想，盛昱的父母知道这件事。

下午，云葵去自由拳击俱乐部上班。

这里，每周二和周五晚上八点，都会举办一场自由拳击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