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司礼站在门口，抬眸看了一眼二楼包厢位置。

“祝千雪人不在手段倒是不少，先是夏英，又是穆靖，不就是想逼我去镇国寺把她接回来？”

他脸上的嘲讽愈深，冷冷吐出两个字：“做梦。”

定定看了他许久的祝千雪露出一个支离破碎的笑。

她不明白，上天让她以这样的方式跟在墨司礼身边，难道就是想让她更深刻的了解墨司礼有多厌恶她吗？

林邺皱起眉，走近墨司礼：“你不是一直想摆脱祝千雪，方才为何不签了那和离书？”

墨司礼倏然转头看他，眼神冰冷，嘴角似笑非笑：“怎么，和离了让你娶她吗？”

林邺也冷下眉目：“王爷慎言！”

两人正对峙着，突然，快马的嘶鸣声响彻整条街。

一道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边疆急报！快快让道！”

第6章

这种急报都是进宫直接呈给皇上，就算墨司礼贵为楚国最尊贵的王爷亦不能私自探听。

祝千雪就看见墨司礼蹙了眉，随即对着身后的卢风道：“回府。”

刚踏进王府厅中，祝千雪眼中撞入一道纤弱身影。

苏清荷？

祝千雪又倏地转头看墨司礼，眼睁睁望见他敛了脸上戾气，温柔问：“清荷，你怎么来了？”

苏清荷盈盈一笑，我见犹怜：“不知怎的，心头总有些不安，便来看看你。”

月下清影，墨司礼与苏清荷坐于庭院中。

苏清荷纤手抚琴，墨司礼手持一只玉笛。

琴瑟和鸣。

祝千雪自虐般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悲哀。

墨司礼于乐理一道颇有造诣，一曲琴谱天下无数人求而不得，所爱女子自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不是没做过努力，两人刚成亲没多久，她寻访了一位制琴名家，费尽心力亲手制作了一把琴想要送给墨司礼。

但当她兴致冲冲抱着琴来到墨司礼面前，还未开口，就见他冷着脸道：“你也配抚琴？东施效颦。”

说完抽出长剑，剑光一闪。

她亲手做的琴弦由中间齐齐断开。

墨司礼毫不留情地离去，丝毫没注意到祝千雪细密伤口布满的十根手指。

她永远成不了墨司礼爱的那种女子。

祝千雪从没一刻这般清晰的明白这件事。

这时，墨司礼的笛声却骤然停住，他脑海中突然出现祝千雪在这院中练枪法的身影，身姿翩若惊鸿。

又好像看见祝千雪停下动作，白皙脸颊微红，额间沁出一层薄汗，转头往他这个方向看来。

看见他祝千雪眼睛先是一亮，又流露出踟蹰和惶恐。

她小心翼翼征求他的意见：“王爷，你若不喜欢我以后便不在这院里练了……”

“王爷，你怎么停了？”

苏清荷疑惑的声音打断墨司礼的回忆。

“没什么。”他莫名竟有些仓皇，忙收敛思绪，正要说话。

恰时，护卫来报：“王爷，陛下召您即时入宫。”

……

皇宫，紫微殿。

祝千雪跟着墨司礼走入。

见他向楚国皇帝梁玄行礼后询问：“皇兄，这么晚召我入宫何事？是因为今天那份边疆急报？”

梁玄抬眸看他，揉揉眉心才沉声道：“敌军突袭，穆家军主将受伤，边疆求援。”

墨司礼沉吟一瞬：“穆家军这次领兵的是旁支的穆明修吧？真是无用。”

祝千雪一顿，说是穆明修，其实她才是主将。

这份情报应该是数十天前，她与羌国大将军拓跋炎那一战。

许是穆家军连胜，拓跋炎坐不住了，召集人马夜攻云鹫城，祝千雪也在那场仗里受了伤。

为了以防万一，便派人进京求援。

她又听见墨司礼道：“皇兄，我愿亲自领兵驰援。”

“不必，你给我安分在盛京待着！”

梁玄看着一无所知的弟弟，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又突然问，“牧笙，你这两月就没想过上镇国寺去看一眼祝千雪？”

祝千雪抬眸诧异望过去，陛下明知道她不在镇国寺，为何要问这句话？

墨司礼脸上出现一抹明显可见的烦躁。

“为何这几日个个都要跟我提祝千雪，搞得仿佛是我亏欠了她！”

“你……”梁玄语气一沉，又无奈地问，“你就不曾对她动心分毫？”

墨司礼毫无半分迟疑地冷笑。

“她是我此生最厌恶的女人！”

第7章

似乎还觉得不够，墨司礼强调似的补充：“莫说心动，就算她死在我眼前，我也不会有片刻动容！”

话落，梁玄浓黑瞳仁里溢出无尽怒意。

“混账，你根本不知道她为你付出了多少！”

天子一怒，帝王威严如雷霆般压下。

墨司礼识相地沉默。

梁玄见状却越发来气。

“好，好得很！”

“既如此，等她回来，我就让你们俩和离！”

闻言，墨司礼浑身一僵，他抿紧唇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是拱手行礼道。

“多梁皇兄！”

梁玄顿住，气得挤出一句话：“滚出去！”

墨司礼紧了紧手，终于转身告退。

祝千雪一路跟着，看着墨司礼黑沉的神情，忍不住疑惑。

“墨司礼，这不是你一直所想，得偿所愿不应该高兴吗，怎么还沉着个脸？”

……

墨司礼回到王府时，苏清荷还未离去。

墨司礼不由皱起眉，不轻不重地道：“我不是安排人送你回府？”

苏清荷敏锐地察觉到墨司礼心情不悦，温柔又担忧地道：“陛下这么晚召你入宫，我担心你，陛下……是不是不愿让你娶我？”

墨司礼想到皇兄的话，心中越发烦闷。

苏清荷以为自己言中，声音凄切。

“不能做王爷的结发妻子，是妾一生的遗憾，现在就连想陪在王爷身边这微小的心愿亦无法成全吗？”

墨司礼缓了神色：“别多想，婚期不会变，你早点回去休息。”

苏清荷这才放心离开。

祝千雪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那句“结发妻子”，眼中酸涩。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当初也曾有过这样天真的愿景。

成亲没多久，为了求得墨司礼的一缕头发，她向大楚第一琴姬求艺制琴，拿惯长枪的手被磨得鲜血淋漓，琴却被墨司礼一剑斩断。

后来又向画圣百里衡求一幅墨宝想送给墨司礼，却被百里衡断然拒绝，说她根本不懂得自己画的含义。

这让她成为整个盛京的笑话。

直到最后，墨司礼如赏赐般扔给她一束发丝，她如获至宝，将那缕头发与自己的青丝交缠放进香囊。

直到死，那香囊都被她妥帖地珍藏在怀中。

墨司礼入寝后，祝千雪在一旁盯着他看了许久。

睡着的墨司礼少了几分凌厉，那薄唇也不再吐出伤人话语。

祝千雪轻声道：“当初你愿与我结发，是不是证明对我也曾有过怜惜。”

她自然得不到答案……

月华如水，祝千雪起身走到廊下。

却见守在门外的卢风神色怜悯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