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天方才那丫鬟又提及姑爷去了青楼，芷瑶不敢再打扰她，躬身退了出去。

眼珠木然地动了动，田导一整日滴水未进，现下终于觉察出自己嗓子干疼得紧，才倒了一杯水。

喝水时手也握不稳，水撒了满襟。

田导缓缓挪去了浴房，让芷瑶备了一桶热水。

她将衣衫一件件剥下来，身上这套，是昨夜李斯替她新换的，是她喜欢的绯色。

现在却觉着，这衣衫贴着肌肤，是刺痛的。

她踏进水中，水温有些热，莹润的皮肤泛起微红。

田导用绢帕轻轻擦洗着，随后，手越来越重，快要将胸前蹭破。

那里，他吻过。

还有耳垂，脖子，锁骨，腰肢，大腿......

每一处，都是他滚烫的烙印，她怎么洗，都洗不掉。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进水中。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田导整个人浸没入水，咸涩的泪晕在里面，仿佛将整桶水都染成了苦涩。

直到濒临窒息，她才探了出来。

随即又浑浑噩噩地穿衣回去，于榻上，辗转难眠。

夜色甚浓，却有人，酣梦绵延。

云渊阁内，熏香袅袅。

董帆远额头敷着冰凉的棉帕，悠悠转醒。

他自嘲自己烧糊涂了，竟看到田导坐在榻前。

晃了晃眼，他抬眸，眼前的人虽有些重影，可确然便是她。

“玉儿？”

那身影没有说话，伸手要换额上的帕子。

董帆远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他坐起身，指尖颤抖着轻触脖颈上的红痕。

他听见自己沙哑着声问她，“还疼吗？”

她摇摇头，董帆远着了魔似的，抚上她的脸。

“玉儿，我错了。”

指腹从脸颊划到咽喉，他欺身吻上去，那处红痕烫得他心颤。

那是他亲手留下的印记，他现在，却悔得想掐住自己。

在醉月楼，李斯将他打醒了。

自己的力道那样大，每次都弄得她伤痕累累。

看她痛苦，他却并没有任何报复的快感，反而在深渊中越陷越深。

董帆远亲吻她的唇角，声色喑哑。

“玉儿，我以后，不再会弄疼你了。”

滚烫的唇辗转覆于其上，她没有躲开。

如同得了允许，董帆远心中燃起微弱的星火，用力吻得更深。

他紧紧拥住她，想将她揉进身体。

急不可耐将那颗心剖出来，呈于她面前，生怕她会拒绝，只能小心翼翼试探。

得到了她的回应，男人身体里压抑的狂潮席卷而来，他翻身将女子压在身下，伸手挥落轻纱帐幔。

满室旖旎春情，在缥缈香气中缠绵，朦朦胧胧，犹似梦境。

翌日的晨光，透过窗棱洒进来，室内暖意融融。

董帆远餍足地睁开眼，烧已完全退了。

怀中人还沉沉睡着，他低头想要吻她的额头，却隐隐觉得，有些目眩。

待看清了拥在臂弯中的人，董帆远猛地退后，眸中全是震惊之色。

榻上未着寸缕的女子，竟然是......

程雪心。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的玉儿呢？！

昨夜红被浪涌，他翻来覆去折腾了一次又一次，置身醉生梦死的温柔乡。

他以为，她仍是爱着他的，她的回应是对他的原谅，他终于完完全全拥有了她。

可现在，梦碎成一地残渣，将他的心刺得千疮百孔。

他晃了晃头，拼命揉着眼角，以为再次睁开，那女子就会变成他心心念念的那张脸。

可那榻上，还是程雪心。

是他自己，认错了人。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可能会认错？！

不。他绝对不会，认错的。

榻上的人已转醒，女子娇声软语唤道：“夫君。”

怒火灼烧了他的双目，怒吼一声，“滚！”

程雪心小脸通红，清秀的容颜还残留着一抹春色，她用锦被捂着身体，又唤了一声：“夫君......”

“滚啊！”

哗啦啦！

董帆远用力将桌上的瓷器通通拂到地上，裂成无数的碎片。

他颤抖着披上外衣，踉跄逃了出去。

第42章我睡了别人，你开心了？

昨夜失眠，田导到下半夜才勉强睡了一会儿，眼下一片浅浅青黑。

董帆远进来时，她正望着窗外出神。

他推门的力道太大，她被惊了一下，回头漠然望着他。

“你昨晚，在哪儿？”

田导皱眉，不知他又在抽什么风，别过头没理他。

董帆远行至她跟前，声音有几分抖。

“云渊阁，你去过吗？”

她摇头，董帆远急得掰过她的肩。

“你真的没去过？”

田导不耐地拂开他的手。

“没去，我去你那里干什么？”

“我病了，你来看我，给我换额头的棉帕。是你，对不对？”

董帆远眼中全是自欺欺人的妄念，生怕她说一句不是。

田导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你......怎么了？”

董帆远心脏抽痛，还在不依不饶地问：

“我知道，你原谅我了，你昨夜都没有推开我，你还爱我的是不是？”

田导往后退了一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昨日一整天，一整晚，都在漱玉轩，一步也没有出去过。”

“不可能！”

董帆远嘶吼一声，眸中已染上了歇斯底里的疯狂，伸手一把将她拉入怀里。

“玉儿，你现在是我的人，我以后会好好对你，你就像从前那样，继续爱我，好不好？”

田导挣开他，“董帆远你清醒点，我昨夜真的没见过你！”

她无意识地一推，掌下暗含了内力，竟将他推得一倒。

董帆远后背撞上门框，脊背的疼痛让他恢复一丝清明。

眼前的人，还是那样冷淡疏离，只有他一人沉沦在梦里，不愿醒来。

他低声“咯咯”笑起来，颓丧又落魄。

身后有小厮捧着官服急急寻来，“少爷，要误了上朝的时辰了！”

董帆远仍是愣着，没有动。

门外突然响起一声厉喝，“远儿！你既然纳了雪心当你的房里人，便好好对她，怎能把她的手划破，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程雪心怯生生跟在程氏身后，手腕上缠着绷带，隐隐透出血迹。

田导看了半晌，总算明白了，昨夜，董帆远和程雪心同了房。

她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董帆远，你可真是，好兴致啊。”

竟然还好意思问她昨夜在哪儿，简直无药可救。

男人眼眶已红得滴血，眸中痛意翻涌。

“我睡了别人，你很开心？”

田导神色冷淡，连一眼都不想多给他。

“你想同谁睡，与我何干。若还不够，醉月楼多的是娇美佳人，你尽可随心所欲都接回来。”

“田导！”

她平静注视着男人愠怒的眸，轻描淡写又往他心头再扎一刀。

“董帆远，既已如此，那我便再说一次，我们和离。”

程氏听她如此说，立刻火上浇油。

“远儿，她既无意留在陆家，你今日便去禀明圣上请和离书，我们陆家供不起这尊大佛！”

“够了！”

董帆远怒吼一声，一拳砸在门框上，霎时鲜血横流。

程氏被一嗓子吓得不轻，还要再说，被董帆远让小厮架走。

“扶夫人回去。”

院里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他们二人。

董帆远忍着心脏绞痛的窒息感，一步步靠近她。

“玉儿，你还是想走？”

田导盯着他，没有言语。

忽然，他欺身上前，将她抵在墙角，俯身在她耳边，咬牙切齿。

“我告诉你，做梦！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董帆远勾起嘴角，“你不是想把我推给别人，很好，那便如你所愿。”

“田导，这一生，我们就互相折磨，生若不能同衾，那便死后同穴。你永远，都逃不了。”

她被男人眸中的癫狂震慑了一瞬，愣着忘记了出手。

燕鹂扑着翅膀飞过来，尖利的鸟喙朝男人脖子上啄去。

董帆远一掌挥开，小翠鸟撞在廊柱上，晕死过去。

“燕鹂！”

董帆远看着她心痛的神情，一只鸟都比他更能牵动她的心。

不过那又如何，他只要把她永远禁锢在身边，就够了。

董帆远眼底噙着暗沉的偏执，转身离去。

田导慌忙将燕鹂抱起来，唤芷瑶请大夫。

可燕鹂不是寻常的鸟，大夫也毫无办法，田导只能吩咐备车，朝宣王府赶去。

到了之后，才被告知殿下上朝去了，朝议后直接去金羽卫营。

田导又急匆匆赶去金羽卫营等他。

李斯骑马到的时候，看到田导的身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翻身下马，朝她疾步行过来。

“怎么到这儿来了？你身体还没恢复，最好静养，我让人送你回去。”

田导微不可察地半退一步，神色焦急，“燕鹂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