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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挤出一个笑来:“我不是南星,但我是景肖名,你记得吗?”
“谢,决,明。”衣南雪缓缓念着这个名字,身体僵了一瞬,许久她才点点头,可眼中却划过一抹痛苦。
景肖名一喜:“记得就好。”
可衣南雪推开的手,一字一句认真道:“但你不是景肖名。”
“我如何不是景肖名?你不记得我了吗?”他眼中希冀。
衣南雪却是又点头:“我记得他,虽然我已忘了他的容貌,可我知道你不是他,他从不会待我如此温言悦色。”
他从不曾待她温言悦色。
第十六章 天命
有一瞬,景肖名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混账过。
背信忘誓是他,愚蠢顽固是他,自私冷漠也是他。
他自问心怀苍生,得行大道,可原来,他却只懂如何伤害自己挚爱之人。
景肖名忽然抓住衣南雪的手:“你不记得也无事,我带你走!我们回家,我都可以细细说与你听。”
衣南雪甩开他的手,愠怒:“我还要等南星!他是凡人,千年一转世,我很快就能等到他了。”
不知怎么,景肖名心口只觉心酸。
这黄泉百里,万鬼横行,她又孤苦万年在此等他归来。
等到她把自己都忘记了,却还记得他的名字。
等到她把他的模样都忘了,却还执着地念着路南星的好。
等到她把时间都忘了,却还不知春秋地一直枯等。
他红了眼眶,轻轻将衣南雪搂进怀中:“衣南雪,跟我走吧,我知道南星在哪里。”
衣南雪身子一愣,没有推开他,却问得小心翼翼:“你真的能找到南星吗?”
“嗯。”景肖名拉着她起身,牵着她往回走。
他们穿过人群,一如当年长安灯会,她拉着他越过人海轻吻他。
孟婆庄外,一盏孤灯亮起,四下无人,只孟婆孤身坐在庄外。
景肖名牵着衣南雪上前:“仙者。”
孟婆回神,看了他一眼,又细细看了衣南雪:“原来你便是他要寻的妻子,你在黄泉等了万年,也算是陪我最久的亡魂了。”
衣南雪冲她微微笑道:“孟婆,我还未等到南星,是此人说要带我去寻他。”
孟婆看向景肖名,眼中意味深长,顿时明了。
她亦心知谢长明此来所为何事,便冲衣南雪道:“如此也好,你且在这等着,我与这位公子有事要说。”
衣南雪点头,万年痴等中,她变得寡言,也变得有些木然。
庄内。
孟婆进门便直言道:“她如今不过一缕残魂,少了几魄,再无法修复,若你将她带回人间,她的寿命也极其有限。”
这样的结果,景肖名心中是有数的,残魂返阳,乃逆天而行,最多只能陪他几月。
景肖名眼神一暗,却是问:“若我陪她,一直留在黄泉,又如何?”
孟婆却是摇头:“你服下灭道丹,便应该知道,你已然没有转世来生,仅有的寿命虽有万年,可比起我黄泉永存之道,也不过沧海一粟。”
她顿了顿,又道:“若你们留在黄泉,也不过人间几年罢了,万年后你死了,便只有她一人留下,想必她又要等个万年,或者,等到最后,变成我黄泉一朵彼岸花。”
黄泉万年,只能伴着幽冥道上游魂黄沙。
虽是时光漫长,可正如孟婆所言,万年之后,他死了,那便又只剩得她孤身一人了。
如此,她便又等上万年甚至更久,他于心何忍。
景肖名眼神一凛:“我想带她回人间,还请孟婆成全。”
孟婆轻叹一声,却是唏嘘:“残魂重返阳间乃逆天而行,我本不该相助,但她执念太深,入黄泉万年不愿轮回,何况她如今只剩残魂,轮回也只能再世投胎化狐。”
能活着便已是足够,其余的,景肖名亦不敢奢望。
“多谢孟婆相助。”
踏出孟婆庄前,景肖名分明听到孟婆嘱托:“你们时间有限,人妖殊途,天命并不同归,结局早已命中注定。”
何为命,何为因果?
为何世人皆道人妖殊途,若真能殊途同归亦未可知。
景肖名暗暗攥拳,他舍仙途,废转世,偏要同天命一争!
就如当年衣南雪所言,偏要与他殊途同归。
那如今,他亦以命相陪!
第十八章 一柄长剑
还未走到洞府,就远远听见打斗声传来。
“你这狐妖,做下此等伤天害理之事,我今日便为民除害!”谢长吟怒道。
而后赤珠大叫一声,忙道:“你这道士好生不讲道理,我说了剖心之事与我无关!”
景肖名神色一紧,忙上前,就见赤珠与谢长吟正大打出手,赤珠修为尚浅,明显打不过。
他施法将二人隔开:“住手!”
谢长吟这才收了剑,可脸色仍旧不好:“师兄,太华城近日传有狐妖剖心,定是这妖孽所为!”
赤珠矢口否认:“你要我说多少遍,与我无关!”
“你这妖孽说的话如何可信!”谢长吟并不甘心。
在远处站了许久的衣南雪这才缓缓走上前:“她既说不是她做的那便就不是她做的。”
“阿主!”赤珠看见她,惊喜地叫了出来。
而一旁的谢长吟看了看衣南雪,又将目光落到了景肖名身上,脸色就更沉了一分。
只是衣南雪愣愣看着眼前的赤珠,求救似的望向景肖名。
景肖名轻轻拉开赤珠:“她七魄不全,许多事都忘了,你莫惊她。”
赤珠一愣,这才缓缓放开了衣南雪的手。
景肖名将衣南雪带回洞府,现下天色渐晚,他知衣南雪一路奔波,早已累了,便让她先歇息。
他替衣南雪掖好被子,刚要起身,却又被她拉住。
衣南雪看着他,眼神灼灼:“明日我们可以去找南星了吗?”
景肖名点点头,温柔地将她的被子重新掖好,温声道:“等你休息好,我们就去找他。”
衣南雪这才安心,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过了许久,景肖名才从洞中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刚走出洞府,之间一柄长剑横在眼前。
他看了一眼站在跟前的谢长吟,眼中透出些许无奈:“长吟,我这劫是渡不了了,你回去吧。”
可谢长吟巍然不动,眼中隐隐有怒:“渡不过劫,反倒要助纣为虐了吗?师兄,那是妖!”
妖如何,人如何?不都是苍生万物其中一粟?
景肖名透过他,仿若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他伸手拍了拍谢长吟的肩,语气沉重:“我们从一开始便错了,我们不是要除妖卫道,道者,当怀苍生,除恶扬善方是我辈大责。”
谢长吟微愣了一下,良久才道:“妖不就是恶吗?”
“明日我们去城中查探剖心之事,真相未明之前,我不许你抱着偏见对任何人出手。”景肖名抬眼望天,晴月万里,星斗未明。
一夜未眠,景肖名望了一宿的月亮,心中却从未如此安宁过。
前世,他是南星之时,常和衣南雪一起坐在夜色中仰望星空。
时常看着看着,衣南雪便会困得在他怀里睡着。
后来衣南雪离去的几年中,他也经常一人看着夜空,心里却是空荡荡的。
只有今日,他觉得安心,最爱的人就在身后睡着,而他还剩万年时光去守着她。
破晓天明,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了拍景肖名的肩头。
他微微转头,看见衣南雪在对他笑。
“仙师,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南星?”
景肖名回以一笑,却问:“为何叫我仙师,不是说了,我叫景肖名吗?”
衣南雪执着地摇摇头:“景肖名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