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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一次我可以自己活得精彩,也能让姐姐不再受拘束。」
13
时隔三年的冬日悄然来临。
这期间发生了许多意料之外的事。
拉扯许久,姐姐终究还是拒绝了裴肃。
春闱放榜后,探花李锦皓上门提亲,姐姐应允,爹爹以十里红妆相送。
裴肃一蹶不振,被皇帝借由头夺了摄政权,恢复了先皇赐的老封号「贤」。
我则扛下了那道圣旨,好在知情者不多,结果也是裴悠所期望的,因此没被苛责得很惨,这件事就轻拿轻放地过去了。
今年的雪一落,裴悠的身体好像突然变差,很难集中注意力处理政务,慢慢放手给我。
我从在他怀中指点,再到端坐其侧,最后执笔,代价是我逐渐垮掉的内里。
勤政殿的炭火渐冷,我不住地打着寒颤,搓搓握着朱笔的手,使唤裴悠去添些炭火。
火舌舔过银丝炭,升起缕缕青烟,裴悠搂住我的腰,不满地嘟囔:「月月这奏章还要批到几时?朕都等了一个时辰了。」
我拍了拍脑袋:「陛下且再等等,今年大雪,许多地方遭遇雪灾,臣妾正安排此事,不然,会有很多百姓过不好年关。」
裴悠不再说话,捋过我的发尾把玩,过会儿道:「月月可听闻裴肃添了个儿子?」
「未曾。」我专注于朱红的笔墨,我的每一道旨意可能关乎着数百个家庭,实在没兴致谈些无关人士。
「裴肃为个女人要死要活,为表非卿不娶之意,竟在慈安堂领了个孩子,希望人家回心转意。」他戏谑着和我分享。
我无意和他聊这些琐事。
自从他放政于我,便只知道关心大臣们的家长里短,竟不似一个帝王,倒像个寻常妇人:
「那孩子叫裴颂安,听说还是裴肃求着翰林夫人赐的名。」
我的笔一撇,留下一道墨痕。
安安。
我不知梦见过多少回的儿子。
「既然是裴家和宋家的孩子,不如合此两姓,叫他裴宋吧。」那时候裴肃语气平稳,没有丝毫初为人父的惊喜。
我却只沉浸在孩子恬美的睡颜,还有关于一个家的美梦里:「哪有孩子的名字是父母姓氏之合啊,不如叫他颂安吧,我希望他,一辈子安心顺遂。」
裴颂安的抓周是贤王府管家操办的,我推脱身子不适,没有和裴悠同去,他显得很失望。
回来后,他兴高采烈地和我描述那个孩子有多么可爱,抓周时什么都不要,只抓住他的手不放。
末了,他靠在我肩上:「月月,你说我们能要上孩子吗?」
我面上假笑地说着「顺其自然」,心里却不免想到胡妃和拨浪鼓。
裴悠现在总表现出一副虚弱的样子,事事征求我的意见,差点让我忘了他从前的阴暗暴虐。
那晚后,再也没有太监送来避子汤,但我也不会心软。
14
一早,沚兰语调平淡地告诉我,梅花开了一枝,以及我有白头发了。
她已经可以熟练地将一副皮囊完整地嫁接到别的动物身上,缝合得看不出痕迹。
我趁批奏折的工夫请裴悠替我篦头,他果然惊呼:「月月,你怎么有白头发了?」
我强按下上扬的唇角,哭诉自己居于幕后的不甘,顺理成章地要求他允我垂帘听政。
次日早朝,裴悠提出「二圣共治」,反对之声不绝于耳,尤以唐如徵的言辞最为激烈。
裴悠在龙椅上咳个不停,我主动从偏厅走到众臣面前:
「既然唐公反对,那我便请教唐公三问。」
「为官之道,是能者居之,还是贤者居之?」
唐如徵提着一口气正准备回答,却看到裴悠已经停止咳嗽,目光如炬地望着他。
此时,他若回答贤者,倒有暗示之前被赐封贤王的裴肃之意,他不敢。
我本就没想让他回答:「我知唐公想说贤能兼具,可敢问朝堂诸位,谁能说自己二者得兼?」
群臣默然。
「唐公自比魏徵,不畏权威,也确有一颗忠君之心,但有些事不是嘴上说说即可。」
「唐公觉今冬救灾之策如何?」
唐如徵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如实答道:「陛下此法乃大才,先免农户地租以示君恩,再拨物资缓解现状。」
「更不必提受灾地即将启动的水利……」他越说越激动。
「那是我的主意。」我不耐烦地打断他。
「允许你如此蹦跶,的确是贵妃的主意。」裴悠补充道。
我抛给裴悠一个媚眼,展示起身上的正凤服饰:「我虽为贵妃,但陛下无后,我便是后宫之主。与陛下同理朝政,有何不可?」
「娘娘虽如此说,但无子嗣,谁又能保证您会还政于陛下?」
「妖妃,自己生不出,还残害其他妃嫔。臣的女儿就是被她害死的,求陛下明鉴啊!」
文官的列末一个人步履急促,我定睛一看,正是胡妃的给事中父亲。
看来他当年的消息不太灵通呀,这不是明晃晃地揭裴悠的短。
不劳我动手,裴悠抽出侍卫腰间的剑,一剑制止了他接下来不敬的话,而后又咳嗽起来。
我只瞥了一眼,地上的人很快被盖上了一块白布。
我走下台阶,凑近跪着的唐如徵的耳朵:「唐公以为,是我不想要孩子?您应该清楚,是我不想,还是陛下不能。」
「我倒希望唐公能向陛下参上一本,言本宫祸国乱政、不利子嗣。只是这回,本宫能否保下唐公,就是个未知数了。」
他只是刚直,不是愚蠢。
不顾唐如徵发抖的身子,我边走边用眼神巡视众臣:
「我无牝鸡司晨之意,只是陛下龙体不安,于国,不宜过于劳累,于家,我心疼我的夫君。」
「这最后一问,不仅问唐公,我也问问诸位。」
「三年间,凡出自本宫之令,可于国有碍?可于君无忠?可于民无利?」
在太监熟练地拖走尸体、清扫地上血迹的背景里,群臣山呼「陛下万岁」「娘娘千岁」。
15
我很少在朝堂上看到裴肃了,偶尔看见也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显然就是来点个卯。
和他相比,李锦皓这个新任翰林在官场游刃有余许多,他对我始终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承诏就努力完成,无诏就脚底抹油。
听说姐姐和她当道士的小姑子一起云游去了,连李锦皓都很难联系上。
每每提起姐姐,他都是一副宠溺又无奈的模样。
我还是没忍住,去贤王府见了那个孩子。
他已经快两岁了,爬到书案上,安静地抓着笔乱涂,弄了一身的墨痕。
裴肃就坐在旁边喝酒,冷眼看着。
我连忙抱起孩子,怒斥他:「裴肃,你怎么当爹的?既然你收养了这个孩子,就不该放任他。」
他直接拎起一壶酒仰头灌下,酒液流淌一地:「我不收养他,他过得不会比现在好。」
「明明是我替她诵经念佛、求得重来一世,为何她不肯再看我一眼?这一世,我们之间明明没有阻碍了。」
「我以为我寻得一个与裴颂安相似的孩子,霁霁会明白我的心意。没有她,我根本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世上原来还有第三个人从头来过。
「可你前世还是和我生下了安安。」
心如沉入寒潭,我难以想象,裴肃既然知晓一切,当年居然还能不露声色地求我替他周旋赐婚。
彼时,我心中尚对他存有夫妻之情,他却全然不顾,那低垂的眼里是不是满含算计?
真正在权力中浸淫三五年后,过往的几十年我几乎忘却,对于眼下也看得更清。
裴肃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只是贪心。
他企图用新的一世,证明上一世的另一种可能性。
我不再持有几年前那个对他充满歉意的看法,也许裴肃和谁生活都不会过得很好。
他上一世没有扛住爹爹的压力娶我,没有扛住世俗的压力纳妾,我原以为是人不对。
事实上,我和姐姐都不会是那个特例。
在我得知她的拒绝之前,姐姐一定也经过了百般的纠结,想必她也看明白了——一个是往日的爱人,一个是全新的生活。
我已全然释怀,但我知道这一刻我面对的确实是我曾经的丈夫,我不得不将心底埋藏的最后一丝柔情碾碎了给他:
「姐姐现在过得很好,我们都不能阻止她奔向更好的人、更好的生活。」
「阿肃,姐姐和我都想明白了,只有你还走不出来。」
「孩子我带走了,往后年月,万望珍重。」
16
我本以为裴悠会喜欢这个孩子,谁知他重拾了以往的暴躁,宫里又恢复了几年前人人自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