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刻，床上的男人，睡袍大敞，精致的锁骨露在空气中，手却支起按在太阳穴，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可怎么会呢？季扬恒二十二岁接手季氏，哪怕境外十三家公司联手打压，都没有让他皱一下眉头，而是借力打力的让季氏的名声响彻海外。

这样的人，会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姜韵不信，任何人都不会信。

季扬恒点燃了一支烟，昏暗的灯光下烟雾缭绕，他俊美无俦的脸隐在后面，看不清神情。

姜韵闻不到味道，却不妨碍她看着眼前这如同一副油画的美景。

她自嘲的笑笑，她还是将军府二小姐时，想要登门提亲的人如过江之鲫。

坊间传言，将军府的姑娘有一个算一个，除了舞枪弄棒什么都不会，一定嫁不出去。

可那些人不知道，大朔朝堂上至丞相，下到地方小官，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过将军府一句不好。

只因为他们知道国库空虚，将军府所属，个个都是勒紧裤腰带上的战场。

忠君爱国保家护民，将军府将这八个字做到了极致。

无论是出于什么思量，将军府女儿不愁嫁。

后来，爹爹问她：“小韵，为何要选季王？”

姜韵回答的不假思索：“因为他长得最好看。”

所以，一见钟情，谁又能说钟意的不是脸？

哪怕时空变幻，这张脸，依旧会勾动她心底最深的柔软。

一支烟灭到了底，季扬恒动了。

他走到卧室的书柜前，指尖在空中晃动，终于停在一个厚厚的黑色封皮上。

季扬恒抽出来，黑色封皮上什么都没有。

只是下一刻，当季扬恒翻开时，姜韵浑身一震。

入目所及的话，竟全是跟大朔有关的图示！几乎跟姜韵记忆中的大朔毫无二致。

可她曾经也费尽心思查过，只是在这个国家的历史上，大朔，只有寥寥几笔。

就连留存的痕迹都少的不能再少。

就像是她那个鲜活安定的时空，被人从时光洪流中抹去了一般。

季扬恒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讯息和图片？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搜集的？

季扬恒一页页翻过去，最终停在两页空白上。

纸张顶端，各自标注着这里本该有的东西：摄政王府，将军府。

姜韵看着他沉思的眉眼，涩声开口：“季扬恒，你记得，你一直都记得是吗？”

可是她这话，自然得不到回应。

姜韵思绪有些纷乱，索性去了卧室外。

刚走到门口，却看到管家林伯端着药上楼。

他碎碎念的声音传入姜韵耳中。

“这个点了，少爷应该又醒了，这个心理医生到底有没有用？怎么吃了药却老不见好……”

姜韵身体一震，季扬恒怎么了？竟然眼中到要心理医生开药的程度？

管家越过她，恭敬的敲门：“少爷，药好了。”

门从里面拉开，季扬恒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端起药一饮而尽。

看着他要关门，林伯忍不住开口：“少爷，你常去寺庙礼佛，不如找住持解惑？或许困扰你的前世之梦，能得到释然。”

季扬恒将碗放在托盘上，眸光冷漠。

“什么前世今生，我从不信。”

“就算真有前世，也跟我毫无关系。”

“前世发生的一切，都不该留待今生。”

第20章

明明别墅的供暖是顶尖设备，可姜韵此刻还是觉得有寒风穿体而过。

好似要带走她如今仅存的一点温度。

她悲哀又自嘲的扯开嘴角，只是那笑比哭更加难看。

原来她心心念念追寻的，是季扬恒不屑一顾的。

姜韵颤声开口：“可明明是你说，生生世世，无论身在何方，你都会找到我的……”

心疼的发木，姜韵连哭都哭不出来。

这一刻，她真正感觉到了一种悔意。

当初，在漫天箭雨下，她看着季扬恒满脸血污，在心里默念：

扬恒，你慢慢走，我会找到你，希望那时，海清河晏，人人都能平安终老。

姜韵眨了下眼，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她的愿望成真了，又好像没有。

姜韵木然的跟在季扬恒身边，她恍然想，为什么她还在留在季扬恒身边？

是为了让自己看清他的绝情吗？

两天后，季扬恒坐在办公室里，朝林绍问道：“一直在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林绍有些紧张：“还没有，关于您说的大朔朝，留下来的东西太少了。”

季扬恒脸色一冷，淡声道：“知道了，继续查。”

姜韵看着他，声音比窗外的风还轻：“既然你决定忘记前世，又何必执着于此。”

只是这番劝诫，自然是无人能听见。

晚上，季扬恒再次去了舒家。

姜韵看着热情迎出来的舒家人，眼里刺痛。

季扬恒今天来，应当是要跟舒梦华订婚吧？

他爱舒梦华至深，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她，自然是不愿意让她受一点委屈。

姜韵垂眸。

舒家人知道季扬恒冷淡的性子，稍微寒暄两句，就让舒梦华带他去舒家的花园走一走。

姹紫嫣红的花园里，舒梦华一脸幸福的挽着季扬恒的手臂，娇声道：“扬恒哥，能这么快嫁给你，是我没有想到的事情。”

季扬恒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垂眸看她时，不知为何，脑中却闪过昨夜梦中的那张脸。

他身子僵了僵，舒梦华抬头看他：“扬恒哥，怎么了？”

季扬恒对上她的眼，突然开口：“梦华，你说你跟我一样梦到了那片战场，你还记得，梦中的我，穿的是什么吗？”

舒梦华心里一颤，随即道：“扬恒哥，我当时太痛了，记得不是很清楚。”

他曾说过梦中人被万箭穿心，她这样说，应该也没错。

果然，季扬恒没有深究。

就在舒梦华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却发现在晚宴上，季扬恒并没有提起订婚一事。

用过饭后，季扬恒便告辞了。

这下舒家人坐不住了。

“梦华，季总不是过来订婚的吗？”

“他明明说了会跟你订婚，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你一直跟他不清不楚，外面的风言风语可难听了。”

舒梦华攥紧手，冷冷道：“管外面的人做什么，这些年，扬恒哥对我怎么样，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你们少操心。”

舒家人闻言，只能讷讷的闭上了嘴。

另一边，季扬恒开车回了季家。

他坐在巨大的落地窗边，看着漆黑一片的城市边缘，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这时，他搁在手边的手机响起，是林绍的电话。

季扬恒皱了皱眉，还是接起。

“季总，刚刚警局打电话来，说在……发现一具尸体，疑似姜韵小姐！”

第21章

季扬恒瞳孔一缩。

沉默两秒后，他缓缓开口：“姜韵会死？只怕又是什么把戏，不用管。”

姜韵心脏闷疼，但又知晓，这才冰冷绝情的季扬恒。

她惨然一笑，在这世上，她举目无亲，哪怕尸首都无人收敛，竟比前世还要凄然。

季扬恒挂了电话，安静坐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塑。

万籁俱寂下，他却无法忽视自己心里的刺痛。

为姜韵心痛？何其好笑！

季扬恒突然想起订婚那日，姜韵脸上灿然的笑意，如同一柄尖刺，狠狠扎在他心上。

不过一场利益互换的婚姻，也值得她那般开心？

季扬恒还记得，当初他们订婚的时候，姜父是不同意的。

倒是姜韵，眼里闪烁着他看不懂的喜悦。

他心里却一片平静，他需要一个未婚妻，爱不爱，不重要，刚好姜韵能力强，但性子弱。

仅此而已。

他缓缓闭上眼，可为何如今回想，竟发现当时的自己，竟然心里也是带着愉悦的？

季扬恒抬手转着腕骨上的佛珠，随意披了件外套便出了门。

夜风冰寒，姜韵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不懂这样的深夜，他怎么想起去寺庙。

季扬恒刚走进殿门，得了消息的小沙弥就迎了出来。

“季施主，大雄宝殿关闭了，请您随我去禅室。”

季扬恒对待寺庙僧人，向来是宽容的，他也没说什么，跟着小沙弥去了佛寺后。

不知为何，一踏进禅室，姜韵突然有种浑浑噩噩的感觉。

她看着眼前的季扬恒，却觉得他的背影越缩越小，远远超过三米的距离。

姜韵下意识朝他伸手：“扬恒！”

可下一刻，天旋地转，等到停下，她就看见了站在面前的住持。

姜韵此刻万分确定，眼前人或许是这个世界唯一能看到自己的存在。

她不禁疑心万分，行了个礼之后，直直开口：“如今我这般，是你做的？”

面对她的质问，慈眉善目的主持不恼不怒，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

姜韵信神也拜佛，但她不认命。

“住持大师，我想回到大朔，不愿再以这样的形式存留于此。”

住持双手合十：“施主，一念缘起，一念缘灭，你可想好了。”

她看向季扬恒所在的那间禅室，轻声开口。

“这里，已经没有我留恋的事情了。”

住持却说：“尘归尘，土归土，该走的，不能留。”

姜韵皱眉，可她分明留在此处。

她还要再问，眼前却突然恍惚，唯有住持落在耳边的一句。

“施主，时机未到。”

一道白光闪过，她再次出现在季扬恒身边。

姜韵苦笑一声，罢了。

季扬恒在禅室睡下，只是这次，他再次入梦。

这次，是皇宫。

巍峨大殿中，他身穿红色蟒袍，一脸喜气洋洋。

龙案后，满脸威严的老人身着衮龙服，笑骂：“瞧你这点出息，不就是讨个媳妇！”

他却正了脸色：“皇兄此话差矣，姜韵是臣弟念了多年的人，今朝与她定亲，是臣弟之幸。”

皇帝微微收敛笑意，淡淡问道：“圣祖有令，凡娶将军府之女，此生不得纳妾，你能做到？”

“臣弟早就打定主意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若没能娶姜韵，宁愿孤独终老！”

他说的是，姜韵。

这时，殿门缓缓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