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昀廖永强(女娲之死)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_(庄昀廖永强)庄昀廖永强
人拿铁锤砸了几下,一片晃白。她似乎分不清楚,苏芳白说的是对是错,只觉得心里一片迷茫。
她想到以前对苏芳白的看法未免太天真,她以为她只是爱吃爱玩,很少顾忌,才会落得这样的名声。现在看来,她已经对世道价值失去了全部信任。
贝雯踌躇良久,最终还是觉得,她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苏芳白好像看穿了贝雯,笑了笑也没说话,又去涂起了指甲油。涂到了最后一个趾甲时,她闭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用软刷从趾甲上抹过去,像在做一场精密的手术。
处方
贝雯的夜班换到了礼拜六。
那时候我国一周只有一天休息,周一到周六都要上班。那天也是巧了,周六一天,儿科安排了两台手术。定的是刘主任主刀,可他得了热感冒一直没好,到周六已经拖拖拉拉快十天了。儿科其他大夫要替他,他却执意不让。
“我本来就是主刀大夫,已经跟患者说好了,这个时候换人,让家长心里不安。”刘主任说,“影响也不好。”
最后,两台手术还是他做。儿科的手术不像别处,小孩子的身体尚在发育,太纤细,动刀要特别细致。好在刘主任有一双灵巧的手,看过的人都说,他下刀像是在轻轻地抚摸患者。
今天也一样。他的手依然很稳,可他的人就快站不住了,几次叫停,坐在一旁休息。之前一个小时就能结束的手术,他硬是做了三个小时,还是连着两台。助手和护士在手术台上看见刀子镊子的反光在眼前晃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但好在手术没有任何意外,成功完成了。
从手术室出来的刘主任大汗淋漓,就坐在门口的地上歇了好久。之后,他还坚持着写了医嘱,开了药,这才回了家。
当天晚上贝雯值班,来的时候正听见夜班医生聊起刘主任,都说他太拼了。
一个说:“你不知道,他也是个苦出身,家里穷,三年困难时期,听说家里就他这一个,还差点儿养不活。”
另一个说:“你咋知道,三年困难时期,你还没生呢。”
先一个说:“我大舅跟他们家是同乡,隔着几米远,能不知道?但是刘主任就是学习好,高考恢复之后,他那卧室的灯三点之前就没息过,后来硬是考上了医科大。”
另一个说:“那看来真是,人家是拼命拼惯了。他不成,谁成?”
先一个说:“可不是,但话又说回来,胡院长也是一力栽培,对他这个博士招牌真是偏爱。这不都说,他也想提拔刘当副院长么。”
后一个说:“哼,这怕是没那么简单。孙副院长走,里面还有别的事……”
两人的闲话渐渐扯到了医院高层的派系斗争上,贝雯不敢再听,便忙去了。可她听了这一耳朵,对刘主任也有了一番新的认识。她想,是不是凭自己的努力就能做出一番事业?一番事业,这个词以前从来不在贝雯的字典里,最近怎么老想起?邱少陵的面目又浮现在她眼前了。
夜深人静,最怕心事。
她的心事却一件一件往外冒,这让她有点气自己。她想让自己尽量忙一些,便去做了最后一次巡视。
孩子们睡得都很熟,今天做了手术的两个孩子贝雯特别留心,不敢出一点岔子。他们两个都需要服用扑热息痛,每四小时一次,用来退烧镇痛。
贝雯核对了两遍医嘱和处方,11 点的时候给他们送了一次药,看着两个孩子喝了下去。半夜 3 点,她又来到病房送了药。两个孩子吃完,又睡了过去,她才离开。趴在一旁的孩子家长也醒了,连声向贝雯道谢。贝雯回到护士值班室,撑着头迷迷糊糊地要睡着。
忽然,她感觉有个小孩从她眼前跑了过去。只是黑影一晃,人就不见了。贝雯站起来,走到走廊上,探着头左右看。走廊上灯光昏暗,没有任何小孩的身影。
人呢?难道是我眼花?她正疑惑,就听到背后有个小孩笑。笑声欢快,从走廊远处传来,却带着阴冷的回声。她一回头,空空如也。只是走廊尽头的一盏顶灯坏了,一闪一闪的。尽头的那片地方,也就时隐时现。
贝雯心里紧张起来,一步步朝着闪烁的地方走去。笑声之外,还加上了拍球的声音。回响更大,一下下震动着墙壁,声音却断断续续。她虽然看不见小孩,但她知道声音就是从那儿传来的。她一步步地挨过去,走进了那片闪烁的空间。
亮,灭,亮,灭。
抬头看,坏掉的灯还在闪烁。小孩咯咯的笑声突然在她背后响起,她一转身,又有一声笑声在她背后响起。贝雯吓坏了,连忙退开两步,走出了闪烁的空间,回头看去。
亮,灭,亮,灭。
亮,一个小男孩抱着一只篮球骤然出现在灯下,灭。
贝雯瞪大了眼,恐惧仿佛黑暗,瞬间包围了她。她想走,双腿却全然不听使唤。她想叫,却发现自己只能张嘴,发不出任何声响。
亮,小男孩猛然出现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冲她狞笑,灭。
贝雯吓得一跤坐倒在地。
亮,小男孩消失了。灯也不再闪烁。
贝雯紧张地看着走廊的尽头,好像一切都重归平静。她松了一口气,奇道:“去哪儿了?”
一个童稚的笑声在她脑后响起,冷气喷到了她的后脖颈子上。
“在这儿。”
“啊!”贝雯猛然惊醒,衣服已经洇透了。她抹了一把额头,全是汗。原来是个梦,贝雯喝了口水,还没咽下去,护士站的警报响了起来。
“嘀!”
403 床,手术的那孩子!
贝雯二话不说朝着病房冲去,家长歇斯底里地叫声已经传出来了。进门一看,床上那样小的一个小孩,脸已经变成了灰白色。她弟弟的模样一瞬间闪过她的脑海。她恍惚了,不自觉地拧头向走廊上看去。果然,在走廊的尽头,一个眉眼模糊的小男孩站在那里冲着她笑。
“你快救人呐!”家长大喊起来。
她惊出一身冷汗,走到床边一抹小孩脉搏,已经停了!怎么会呢?虽然没明白怎么回事,但她一秒也没有犹豫,马上开始心肺复苏。
这时,值夜班的大夫也跑了过来,接替胸部按压。大夫喊:“拿除颤仪!”话音未落,贝雯已经把除颤仪推了进来。大夫冲她一点头:“离床!”
“啪!”
心电图抖了一下,还是一条直线。
“离床!”
“啪!”
一条直线。
直线再没起过波折,一切都太迟了。那个可怜的孩子,死了。
医院内部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小孩应该是服用了过量的扑热息痛,导致了急性呼吸抑制。小孩根本没有能发出声来就已经死了。发病又是在半夜,家长当时还趴在一旁犯着迷糊,错过了抢救的最佳时机。
这件事病人家属闹到很大,直接在医院门口拉起了一条黑白的横幅,写着:“庸医害人,杀人偿命”八个大字。
主管文教卫生方面的副市长出了面,胡院长也在全院大会上拍了桌子,痛批了刘主任。全市各大医院抽调了五名专家组成了医疗事故委员会,调查这起案件。
贝雯作为当晚的值班护士,自然成为了最主要的调查对象。
处方
“五倍计量,人不死就有鬼了!”调查组的周组长拍着桌子说。
事情的过程已经基本还原了,调查组得出的结论和医院内部结论一致,小孩是死于扑热息痛过量引发的呼吸抑制。
当天手术的孩子有两个,一个是 13 岁,身高 161 厘米,体重 52 公斤;另一个只有 6 岁,体重只有 20 公斤。两个小孩都需要吃扑热息痛,镇痛退烧,但计量却完全不同。52 公斤的孩子,一次需要服用 780mg,而 20 公斤的孩子,只需要 300mg,连大孩子的一半都不到。四ᴊsɢ小时服药一次,当天夜里他服药两次,死亡的小患者可能在四小时之内服用了 5 倍计量的扑热息痛,因而导致死亡。
死因查明了,必须有人为一条鲜活的生命负责。
处方是刘主任开的,药是药剂科的王药师拿的,送是贝雯送的,有责任只可能是他们三方的责任。验证的方法本来也很简单,查一下处方,谁的责任就一目了然。
可偏偏就是这么不巧,那张极其重要的处方竟然不翼而飞了。
医院的处方一般有两联。一联在药剂科,用来抓药;一联在医务科,用来存档。存档一般短则两周,长则一月,才存档一次。倒不是医院懒,那时候都是纸质处方,收缴登记全靠人力,管理难度很大,不可能每天来一次,不像现在都是电脑自动存档。医务科那里压根儿还没收到处方。
往根儿上捯,那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