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紧手指，强行逼退眼中泪意行礼：“陛下，万福金安。”

一袭矜贵华美龙袍的萧淮予转身，大掌摩挲着她苍白的脸蛋，嗓音寡淡。

“倾芸，你是大楚国师，理应为大楚效力。”

“倾芸明白。”

叶倾芸淡淡回复，心痛到麻木，反倒不觉痛了。

她平静看着萧淮予：“和亲之事，倾芸愿意。”

早该清醒，从她成国师，萧淮予称帝，他们之间就再无可能。

这一生，她的使命都是保护大楚安危。

思及此，叶倾芸双膝跪在雪地里：“陛下，此次和亲路途遥远，臣可否请求派顾将军带领十万大军随行保护。”

萧淮予眸色一沉：“顾远舟？”

叶倾芸察觉出萧淮予语气中的不悦，却仍低头恳求：“是。”

沉默在大雪中蔓延了许久。

萧淮予沉默不言，周身却布满无端的怒气。

身体早就撑到极限的叶倾芸却仍强撑着跪在雪地里。

她只能算出南夷会在和亲路上设下埋伏，进攻大楚，但无法得知对方有多少兵力。

十万是最保守的数，她只能一搏。

至于为何不告知萧淮予……

守护楚国是她的职责，纵万死犹不悔。

何况萧淮予和许婉凝婚期在即，她就不在这种大喜的日子平添事端了。

她拿出那碎成两块的祥云玉佩，眼眸泛红：“陛下，您曾说的可还算数？”

萧淮予剑眉一蹙。

三年前皇家狩猎时他遭遇埋伏，是叶倾芸以身替他挡箭。

他曾许诺：“只要玉在，往后不管你提什么，朕都会答应。”

如今为了顾远舟，她竟然要用上这块玉佩？！

莫名的怒火爬上眉梢，他的衣袖拂过叶倾芸的手。

原本碎成两半的玉佩再次砸在雪中，摔的四分五裂！

“准了。”

萧淮予丢下这句话，漠然转身离开。

望着萧淮予决然离开的背影，叶倾芸的指尖嵌入掌心。

如今一别，或许再也没有再见的机会。

此刻，她心痛如冰刃在生生凌迟，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起身抱住了萧淮予的后背。

假意也好，棋子也罢，她只希望萧淮予余生万事顺遂。

“萧淮予，此生……珍重。”

第9章

叶倾芸的声音很轻，很快就被吹散在了风中。

以至于萧淮予还没回神，她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

这时，身后兀的传来许婉凝的声音：“淮予哥哥，你看什么如此入迷，婉凝都唤你好几声了。”

萧淮予这才回神，恍若无常揽着许婉凝离开。

等两人彻底走远。

躲在树后的叶倾芸喉间涌出鲜血，瞬间染红地上白雪。

她脱力靠在树上，嘴角扯出抹苦涩的笑：“卦象所言，jsg果然非虚……”

可悲的是，反噬之痛竟不及与萧淮予离别之痛半分。

她迎着风雪，跌跌撞撞回了星宿阁。

每一步都废了好大的力气，深深踩进大雪里。

……

整理着装后，叶倾芸在历代师祖牌位前，点上三炷香，俯身叩拜。

“师父，弟子无能，没能完成您的嘱托，毕生在这星宿阁守护大楚。”

“请原谅弟子和亲的选择，待化解大楚安危，到了泉下，定当向您谢罪！”

在师父的牌位前，她深深磕了三个响头。

起身那刻，额尖都染了青紫。

这时，殿门忽然被人推开。

四目相对。

叶倾芸看清了来接替自己的新国师，苏玥清——

她一袭白衣长衫，头戴面纱，气质清冷。

原来这就是萧淮予栽培了几十年，随时用来接替自己的人……

纵使万般不舍，叶倾芸还是上前将星宿阁的宫钥交予她手中。

“以后望你好些爱惜里面的书籍，这株君子兰是师父最爱，每三日都要浇水……”

话未说完，就被苏玥清淡淡打断：“只要说出南夷使臣前来的目的，你就可以不用和亲。”

叶倾芸怔了瞬，果断摇头：“若是我拒绝和亲，岂不是给了南夷举兵攻城的理由？”

届时城中百姓定会生灵涂炭，苦不堪言。

她如何能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家国百姓？3

苏玥清哑然，迟迟未语。

叶倾芸似是嘱托，又像是祝福：“好好守护大楚，替我去看未来的繁盛。”

出星宿阁时。

雪夜无尘，月色如银。

叶倾芸望着天空纷纷扬扬的雪花，不由伸手接过。

她还记得，京城下的第一场雪，是萧淮予陪她一起看的。

那时她还小，手和脸被冻的通红。

还被几个顽皮的世家子弟推进雪里，摔的鼻青脸肿。

是萧淮予小心翼翼的扶起她，冷声呵退那些世家子弟：“我竟不知，皇城内还有如此仗势欺人之辈。”

之后还听闻，戏弄她那些人的父辈，都被萧淮予斥责，罚俸贬官。

往日情谊，此刻竟如飞雪一般。

落入掌心，消逝无痕。

如今，应该是叶倾芸在皇城内看的最后一场雪……

她遥遥望向萧淮予的大殿，再次由衷希望他和天下百姓，年年都能如此安宁和乐。

思及此，叶倾芸回到繁星殿，点灯研墨，铺开宣纸提笔写信。

疾速写下计划后，她将信折好，令阿宁出宫交于顾远舟。

……

腊月二十九，南夷使团离去之日。

皇城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祥和。

叶倾芸换上红色嫁衣，黛如远山，朱唇不点而红。

美则美矣，只是她眼中却无半分欣喜。

于她而言，嫁衣再美，却不是为深爱之人所穿。

又有何意义……

阿宁忍不住红了眼眶：“国师大人，你若不愿，阿宁可替您出嫁。”

叶倾芸露出一丝惨淡的笑：“阿宁，别说傻话。”

这是她的使命，怎么会忍心让年少的阿宁来替她。

她做不到，也断不可这么做！

片时，门外传来高公公催促：“国师大人，该启程了。”

宫门外，红妆十里。

和南夷使团出发之前。

叶倾芸回头望向生活了十载的皇城，以及爱了十年的那个少年郎。

自梅院一别后，这是他们第一次再见。

叶倾芸强忍酸涩，上前行礼：“臣……预祝陛下与皇后殿下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只是可惜，无法看到陛下和皇后殿下大婚了……”

萧淮予眉宇冷凝着，宽大袖袍中的手紧握成拳。

可任凭胸腔内情绪如何翻涌，他仍旧不发一语。

倒是一旁的许婉凝笑得灿烂：“多谢国师大人，还请国师快快出发，别耽误了吉时。”

叶倾芸抿唇，又深深望了一眼萧淮予，才转身走向马车。

自一别，无论她的生死劫渡过与否，恐怕都是最后一次见萧淮予了。

那浓烈的不舍快要幻化成浪潮淹没她，分离痛彻心扉。

短短几步路，叶倾芸走的好慢好慢。

可即使这样，她仍旧走到了马车边。

上车前，叶倾芸望向一旁的顾远舟：“多谢将军赴约。”

顾远舟翻身上马，语气冷淡：“守护大楚百姓亦是我职责所在。”

他语气虽冷，却让叶倾芸黛眉轻舒，心中安定不少。

两人的互动尽数落入萧淮予眼里。

他下颌线紧绷着，亦是不悦至极。

许婉凝恍若未觉，轻声调笑：“不知为何，顾将军今日也穿了黑红相间的长袍，远远看去，竟像是过来迎亲的新郎……”

霎时，萧淮予眼里涌上滔天怒火——

他看着叶倾芸的马车远去，眼神晦暗不明。

直到马车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愤然摆手，摆驾回宫。

第10章

雪如鹅毛，皇城内一片白茫。

另一边。

和亲的队伍一路向北，日夜奔袭。

队伍抵达青峰峡外时，一阵强风席卷而来。

叶倾芸若有所感掀开帘子。

外面白雪簌簌，青峰峡两遍峭壁直逼天际。

那日，她算出南夷目的是出兵攻打大楚后，便写信请顾远舟打探。

不久后，顾远舟手下的斥候回信。

南夷的兵偷偷从楼兰小国绕过边关，意图直奔京城。

而青峰峡地形有利于设伏，是叶倾芸和顾远舟选好拦截南夷的地方。

她和顾远舟对视一眼，接着唤来南夷使臣：“我累了，前方路不好走，休息一晚，明日再走。”

使臣提防的看她一眼，眼睛一转却又答应下来。

和亲的队伍在峡谷停下休息，四周平静到诡异。

叶倾芸坐在火堆旁，借着风向掐指推算。

只是刚推了一指，就得到了大凶的卦象。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