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朝家属院走去，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顾营长和江惠惠离婚了，要娶林秀娟了！”

“顾营长出院之后，就带着林秀娟去了百货商店，又是买补品，又是买衣服，可不就是要去林家提亲？”

“哟，这也太快了点。”

“林秀娟本来就想着顾营长，是国营厂厂长的独女，家里有钱，又是读过大学的知识分子，她和顾营长成事，不稀奇。”

“也就江惠惠人傻，听见顾营长受伤了就闹离婚，现在好了，得偿所愿，我们大院以后也总算清静了……”

刺耳的话，再一次击中江惠惠。

原来一天不到，她和顾震锋离婚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家属院。

再也听不下去，她也没脸再进屋，转身离开，可没跑几步，却看见顾震锋和林秀娟正并肩回来。

她下意识躲到树后。1

热风吹过，带来林秀娟甜腻的声音：“震锋哥，那说好，明天一起去见我爸妈。”

顾震锋点了点头。

林秀娟才一脸满足离开。

这一幕，刺的江惠惠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她踉跄两步，再抬头时，顾震锋已经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她鼓起勇气，一步步走向男人，顶着他的冷漠哽咽问：“你们……是要在一起了吗？”

话落，顾震锋眸光骤寒。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说完，就转身离开。

男人的背影比之前更加决绝，江惠惠心里倏地一空，隐隐觉得这次要是不追上去，就再没机会。

“……等等我！”

她一边解释，一边追着男人的身影。

一个没注意，砰的一声摔倒在地。

霎时，肚子传来一阵痛意，疼得冷汗直冒。

她看着前方还没走远的顾震锋喊：“震锋哥哥，我摔倒了，好疼！”

可男人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

“顾震锋！”

“……我疼。”

顾震锋很快消失不见。

江惠惠只好忍着痛站起来，捂着肚子弯着腰一步步艰难朝医院走去。

眼泪一直流，可心口的痛却一点都没有缓解。

这日子，这么就过成这样了呢？

一小时后。

腹痛终于缓解，江惠惠坐在椅子上等着检查报告，不久医生一脸笑意递上报告：“这位同志，恭喜你怀孕了，孩子很健康，不用担心。”

“怀孕？”

江惠惠激动检验报告，凝着白纸上的‘确认怀孕’四个字，激动得整个人都站起来：“太好了，谢谢你医生！”

上辈子，她做梦都想和顾震锋要个孩子，可惜到死都没能如愿。

“不用感谢我，赶紧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老公。”

江惠惠的笑容淡了些，手掌不自觉放在自己平坦肚子上，顾震锋会喜欢这个孩子吗？

可想着顾爷爷不止一次催着抱重孙……或江，这个恰到及时的孩子，是她挽回婚姻的最后一次机会？

江惠惠跟医生道谢后，就匆忙去部队训练场找顾震锋。

刚走到训练场附近，就正遇见政委和顾震锋站在不远处，说着话。

热风袭来，带着清晰的对话——

“震锋，你这个月没回家属大院，你不知道其实你隔壁几家已经慢慢接受了你媳妇，江惠惠确实和从前不一样了，也有心改正，你确定还要离婚吗？”

“她本来就是跟着你来京海，长得好看，性子又单纯，离开了你，日子估计不好过。”

听到这，江惠惠下意识屏住呼吸，没想到政委会帮她说话，她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挽回的机会又大了一些。

她抚着肚子，正鼓起勇气走过去，这时，顾震锋却甩出冰寒一句：“她怎么过是她的事，这婚我必须离。”

第10章

几步之隔，犹如天堑。

江惠惠再也没有勇气靠近，酝酿的话也全都堵在嗓子眼。

她浑浑噩噩回到家，重来一次，她还是不讨喜。

他还是要离婚。

她翻出抽屉里的老旧照片，照片上年少的顾震锋抱着她笑得俊朗，他的承诺，她至今都清晰——

“惠惠，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可两辈子了，他都不要她……

眼泪又忍不住落下，江惠惠起初哽咽着，伏在枕头上忍着，可忍着忍着，渐渐变成嚎啕大哭。

“骗子……顾震锋大骗子……”

“为什么说话不算话啊……”

轰隆一声，闷雷过后，屋外又下起瓢泼大雨。

雨下了多久，江惠惠就哭了多久。

夜半雨停，她已经缓和情绪，而后拿出行李箱，收拾东西。

既然顾震锋不要她，那她就不留下来继续讨嫌了。

毕竟她上辈子哭过，闹过，寻死过，都没有用……

等到天边露出朝霞，她已经收拾好，把屋子恢复成她没来过的模样。

晨风吹进来，江惠惠收起照片，最后摊开信纸，写下告别——

【震锋哥哥：

请允江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对不起啊，明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却还纠缠你这么久。我走了，我会去一个不打扰你的地方，好好生活。

从今往后，你自由了。

余生，祝你康健平安。

——江惠惠留】

写完，她仰头忍回泪。

再见了，顾震锋。

一周后。

结束集训的顾震锋匆匆打完报告，就直奔家属大院。

当初出任务受伤，江惠惠在离婚报告上签字的行为，确实气到了他，所以他也故意签字吓唬她。

傻可以，但是不能学别人嫌贫爱富，坏了品德。

现在晾了这么久，她应该也怕了，以后不会动不动再胡来，能乖乖过日子。

可看着阴沉的天空，他心头总莫名觉得不安。

以往，他只要三天不回家，江惠惠就会闹到训练场，这次居然安分这么久？9

这份安定是他一直想要的，可胸腔里的那股不安突地涌上，压不下。

越是靠近院子，不安就越急切。

顾震锋抿唇，不由加快步子。

刚踏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争吵声——

“林秀娟，你这拆别人婚姻的坏女人！我知道是你偷拿了江惠惠的离婚报告污蔑她，那字早在顾营长出任务前她就签好了，她根本不是嫌弃顾营长受伤！”

林秀娟尖锐的嘲笑传出：“我管她什么时候签的字，反正字是她签的，顾营长不要她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震锋僵在当场。

江惠惠并没有嫌贫爱富，是他误会她了？

这时，里面再次传来嚣张的话——

“江惠惠那个蠢货凭什么跟我斗？我不过是雇人说几句话，她就蠢得去饭店赊账，知道顾营长受伤，却搞封建迷信，跑去宝云寺一路从山脚磕头磕到山顶！”

“像她这种没脑子的女人怎么配得上顾营长，只有我这个厂长的千金，才配得上！”

话音刚落，‘嘭’的一声，大门被猛地踢开。

屋内的两人扭头看去，正撞上顾震锋阴寒的视线。

林秀娟骤然吓白着脸，哆嗦着说：“震锋哥，你，你听我解释……”

东东妈急着上前，将一封信使劲塞过去：“顾营长，你可算回来了，这是江妹子七天前给你的信，她留下信就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人生地不熟的，她一个年轻妇女在外面太危险了，你快去找找她吧！”

顾震锋展开信件，越看心头越闷堵——

那一句不配，一句对不起，刺痛了顾震锋的眼。

他抿紧唇，握着薄纸的手却在抖。

半响，才干涩挤出一句：“多谢嫂子。”

话落，他珍重收好信，小心放进贴着心口的口袋，而后视线一转，阴沉睨向林秀娟：“污蔑军属，徇私惹事，这账，我回来再跟你算！”

说完，他扭头冲出院子，刚要上车，就见顾首长风尘仆仆走来，近前后，抬手就是一巴掌——

“混账！你看你做的好事，惠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长得那么漂亮，性子又至真至纯，在外面指不定被人骗！”

顾老爷气急了，胸腔都在颤抖：“要是她被坏人抓走，你的良心能安？”

顾震锋低着头，紧抿着唇：“我一定会找到她！”

话落，他不肯多呆，匆忙上了吉普车，准备去找人。

心乱之下，握着方向盘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二十多年来，他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

三个月后，顾震锋几乎把整个京海市都翻遍了，还和警方成立了专案小组，一路从京海找到了江惠惠老家，却毫无消息。

一年后。

专案小组攻破一起拐卖妇女的犯罪团伙，顾震锋第一时间赶去认领，但依旧没见到江惠惠。

民警拿着笔录叹息：“听说一年前被抓进山里的，还有个长得漂亮的女人私自出逃，被抓回来后，受尽折磨扔到河里喂鱼了……”

短短的一句，击得顾震锋眼前发黑。

能抗得起枪炮的男人，竟然有些站不稳。

“不会是她，江惠惠……一定还活着。”

三年后。

顾震锋升职了，也变得越加沉默寡言，所有人都相信江惠惠死了，只有他不信，依旧在找。

大年三十这天，顾震锋收到消息连年夜饭都没吃，就匆匆离开。

连顾首长都看不下去，拦住人：“震锋，你放弃吧……全国系统里有关‘江惠惠’这个名字的人，我们都找了个遍……惠惠她可能真的已经不在了。”

顾震锋摇头，目光垂下，眼尾狠狠发红。

“爷爷……她从前一直叫我相信她一次，可我都没信。所以……她说她会在一个不打扰我的地方好好生活……我信她。”

时间匆匆而过。

转眼到了第六年。

顾震锋还是没能找到江惠惠，她就像人间蒸发了。

但他还在找。

六年后。

“叮叮叮！”

顾震锋接起电话：“你好，这里是京海市猎鹰作战队，请指示！”

“南方苏城突发洪灾，情势危急，顾同志，我们了解到你这六年经常去南方，比较熟悉，所以上级命令你带队前往救援！”

“收到！”

挂了电话，顾震锋立即整装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