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什么别的？她在她奶奶那边说的话是不是也是你教的？」

他们那天晚上在客厅讨论了一个晚上，我自己在房间里听着，我妈先从高声辩解，然后小声哭泣，再后来委屈地承认辩白着。

「我这也是为她好，她一个女孩子，就该学会疼人！」

「那能有什么事啊？都是亲戚，她一个小孩，讨厌一点又不会怎么样！」

她坚持觉得自己做的没错，那天晚上我爸爸气的摔门而出，我妈在客厅哭了半天，委屈说着自己没人懂，抽抽搭搭地去睡觉了。

5

第二天一早我奶就过来了，我奶奶可是非常不喜欢我，连带着也不喜欢我妈。

但我奶奶也不是从来都没喜欢过我的。

我妈总跟我说，我后脑勺一块疤，那是我奶奶抱着刚会走的我上门口看别人家打牌，她看入迷了，不知道我自己走了，从个小台阶上摔下去了。

还说她一出月子，我奶奶就各种各样的刁难她，还嫌弃我是个女孩，没事就给她气受。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真假，但记忆里，奶奶一个人住在乡下，每次爸爸带我回去的时候，她也会准备丰富的饭菜来招待我们。

直到后来我越长大话越来越难听，她就不想我爸爸回去带着我了。

她一来我就知道我妈没好日子过了。

「小慧，听说你私下里跟静静说了什么啊，说什么了，也给我听听。」

我妈有些慌张，她向来有些怕我奶，「妈，孩子——」

「奶！你是来跟我妈认错的吗？」

我跑过去把我奶拉到沙发上，「这么多年了，虽然你原来做的不对，但你跟我妈认个错，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我奶的目光落到我妈身上，像刀子，我妈站在一旁想拉我都不敢。

「静静，你跟奶奶说说，你妈妈说奶奶错在哪了？」

我把这些年我妈灌输给我的都告诉了她，包括她说我爸赌钱打人，告诉我奶奶虐待她，还有老叔家现在虽然有钱，但是我妈说了钱来的不干净，指不定包的工程有没有偷工减料……

我奶气个半死，尤其是我告诉她，我妈背地里说老叔家承包的工地偷工减料，她给我塞了十块钱，让我下楼买东西吃。

我妈知道她这次逃不了，在门口拽着我的手委屈的说:「静静啊，你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心疼妈呀？」

「妈，我多心疼你啊，我都让我奶给你道歉了，我在这我奶肯定不好意思，我这就出去！」

我说着打落了她的手，背后的门一关上，就听得到里面传出的斥责。

我买了根冰棍，坐在楼下公园里，想着我上辈子做过的蠢事。

6

我老叔家穷苦了一辈子，这几年才熬出头来，包了片工程，当了个小包工头。

往年过年的时候，都是回乡下我奶奶家过年。因为我爸的工资高一点，我妈的腰杆总是挺的倍直，话里话外都是骄傲。

尤其是每年回去之前，我妈都会告诉我，我老叔家多坏多窝囊，她没嫁过去的时候，还试图阻止她嫁给我爸。

于是每年餐桌上，我把我妈教给我的话都说出来，老叔一家是长辈，又不能跟我一个小辈计较，所以到后来老叔家都不怎么回去了。

因为这样，所以我奶更讨厌我。

这两年老叔家的情况好点，婶子能在我妈面前抬头说话，我妈心里不平，私下里和我说的更多了。

偏偏不久之后，老叔家包的工程真的出了事。

施工的工人出了意外，这个事情报警之后还在调查中时，工人的家属总是到我老叔家去威胁恐吓。

于是那段时间我老叔带着孩子暂时住到我们家，当时那个家属不知道怎么找到了这里，骗我们开门进来抓住了我妈举着刀子威胁。

家里那个时候只有我，婶子和我妈。

那个时候我妈流着泪哭对我喊：「静静，静静你替妈说句话！妈告诉过你的，你说句话！」

我妈私下告诉我，我老叔家遭报应了，自己偷工减料害死了人。

我哭着说：「不关我妈的事，是我老叔偷工减料！把我妈放开！」

家属得知是包工头偷工减料导致的意外，怒火上头，当时举着刀就冲我婶子去了，关键时候被赶回来的我爸和老叔救了。

家属被带走了，却坚定的把我说的偷工减料当成证据，反过来告了我老叔。

虽然最后查出来是那个工人自己的过失，但那个官司耗时耗精力，也彻底让我奶这边跟我断了关系。

因为这件事情当时闹得挺大，我爸的工作也受到了影响，从那之后，我爸就彻彻底底的放弃我了。

我妈就不一样了，她那个时候告诉我，人要懂得人情世故，她得去道歉，但我是小孩，我不用。

她到处说没教好我，边道歉边哭，跟我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样子一对比，大家都可怜她有一个天生会撒谎能惹事的孩子。

孩子生下来就像一张白纸，作为我人生的第一位老师，她决定了教会我涂抹谎言的黑色，于是我这张纸上就出现了黑色。

再往后，一直到我上了初中，才意识到小时候自己做的事情有多过分。

但那个时候很多事情已经挽救不过来了，那些放弃我的亲人也不肯再接受我了。

小区的人都知道我是坏孩子，我顶撞长辈、说谎害人，他们都不让家里的孩子跟我玩，所以从初中开始我就是一个人。

然后就有了被拐走的结局，因为众叛亲离，所以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我是真的被拐走了，没有人报警，也没人愿意救我。

后来我死在了废弃的工厂里，我妈妈则变成了家里最受宠的存在，我死后在她身边飘荡了好久，我看着她又怀了个孕，又生了孩子。

可能是人生的苦难对我倾诉的够了，所以对于那个女孩，她再也没有讲过苦难的过去，没有讲过父亲的赌博，也没有讲姥爷的虐待……

没有讲这一切虚假的谎言。

那个女孩子诚实可爱，得到了所有人的喜欢。

我妈和那个孩子后来过得都很幸福，而在她身边的我越来越怨恨，我总觉得，我本来也可以这么幸福的。

如果我没有去共情她。

7

我吃完冰棍上楼，一开门，我妈坐在沙发上哭哭啼啼地抹着泪。

见我进来，她怨恨地看了我一眼。

我奶把我拉进房间，跟我说了好多。

我爸从来没有赌博过，更是一下都不曾打过她。

我奶小的时候，因为抱着我不小心摔了我一下，愧疚使她等我妈出了月子就一个人回到了乡下。

我老叔更是从来都没有偷工减料。

我问她：「妈妈之前是在说谎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奶没说话，我觉得她应该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妈会这么做。

为什么一个母亲，会用自己的苦难和谎言博得孩子的同情?

为什么要用孩子来做自己人设的贡献品？

我奶奶摸着我的头发说：「奶奶不知道，但是没关系，以后奶奶住在这里，你妈她再也不能骗你了。」

从那天起，我奶奶开始搬进来跟我们一起住。

她每天把我妈看的很严。

我妈多次想私下里跟我说话，都没有找到机会。

我开始像正常的孩子一样，我的话不再难听，我不再带刺的去挑衅长辈，我变得乖巧懂事。

因为上辈子初中的时候才死掉，所以现在三年级的作业对我来说很简单。

我的成绩也有了很大的进步，我爸爸和奶奶一致认为我之前是被我妈妈带坏了。

他们把我看的很严，但很多时候我妈妈还是会找到机会私下里问我：

「为什么不心疼妈妈了？妈妈不才是静静最爱的人吗？为什么跟奶奶走这么近？」

「妈妈，你这是不对的。」

这句话，是我上辈子就想说的。

可能是我眼里过分的认真刺激到了她，她两只手握着我的肩膀对我大声喊：

「谁说的？又是你奶奶告诉你的！我是你妈妈，我做什么都对！你向着我一点怎么了！你是我女儿！」

我静静地看着她歇斯底里的崩溃，上辈子那个死去的我曾经认真的分析过原因。

不过是因为她整个人生，在成为母亲之后，第一次拥有支配他人的权利。

所以她急切的，把我培养成完全听令于她的存在。

我的存在满足了她的表现感，倾诉欲，已经让她获得了大量的关注同情。

而此刻，那种支配权力被夺走了，她还没来得及谋取过多的利益，还不想失去这份权利，所以崩溃地喊着，最后被我奶奶拉开。

我奶奶说她疯了，她说我奶奶想抢走她的女儿。

正好我爸下班回来，把两个吵架的人拉开，我安静地站在角落里，像被他们吓傻了一样。

我爸那天第一次对我妈说了狠话：「再闹就离婚！」

我妈不想离婚，我姥爷生日宴过后，娘家那边的亲戚都对她有点意见，这会儿离开我爸的话，她真的没地方去。

然而从那天之后，我发现她真的安静下来了，只是她现在很讨厌我。

8

老叔家按照上辈子的情形一样出了事，但这次我提前留下了爸爸和老叔，事情很容易解决了。

唯一一件让我意外的事情是，我妈怀孕了。

我妈一脸娇羞的在餐桌上说出这个消息时，全家人都愣了一下，因为有我之前被养歪的例子在，他们不知道现在这个孩子的到来是好是坏。

我也没办法确定，这辈子，这个提前到来的孩子还会像上一世一样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