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止行抬手打断晏岁：“重光，我问你，你在下界往返那么多次，欺负你的人不少，帮助你的人也不少，可是在你每一次重来的时候你既不报恩也不报仇是为什么？”

晏岁沉吟片刻然后回答道：“我已经习惯了，而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比起我重复的目的，那些都不算什么。”

“是啊，那本君再问你，本君活了多少年？”胥止行又问道。

晏岁思索片刻：“数万年？”

“是啊。”胥止行微微一笑揉了一把晏岁的头，“你重复百年就已经不在意那些人和事了，你说本君这数万年来经历过多少的悲欢离合？小十七不是本君送走的第一个亲友，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本君坐在帝君的位子上，有多少人要庇护，又看过多少的沧海桑田，本君为什么要惦记着某一个人不放？

而且他们都是倒在庇护苍生的路上的，本君还怀念他们根本无需找什么替代品，透过别人去看他们。本君只要带着他们的希望，完成他们的理想，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怀念了。此间处处无她，亦处处是她啊。”

“要不说帝君是帝君呢。”晏岁笑了笑道。

“霁华她就看不透，她本与南隽神君是一对道侣，后来南隽神君战陨，她便疯魔了般寻求重生之法，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看的法子，说朱雀脉可医死人肉白骨，便一直惦记着朱雀脉。”胥止行语气之中带着几分遗憾，“南隽神君有功于天下，霁华元君到底也没真正犯错。但是她若真要对你做些什么，天界也容不下她了。”

晏岁沉吟片刻心中还是带些一丝疑惑：“我尚在人间那么多年她都不曾下手，如今在帝君的眼皮子底下倒是蠢蠢欲动了？”

胥止行微微一笑：“天神下凡需要本君批准，她一开始疯狂成那个样子，本君怎么可能给她批。”

晏岁叫了一声；“嗷。”

“而且你也和小十七长得一点都不像。”胥止行又补充了一句，“小十七天资傲人，深受师尊看重，是个孤芳自赏、雷厉风行的人物，没有你这么插科打诨、拿不出手。”

晏岁的脸沉了下去：“帝君你不会说话的话就不要说了。”

胥止行继续道：“她也没有你这般说变脸就变脸。”

晏岁举起小拳头：“帝君你信不信我打你，你最好快点拿些好东西出来哄我。”

胥止行盯着晏岁的眼睛看了看：“嗯，九重冥蕊没开，看样子不是真生气，不哄。”

晏岁冷哼一声：“哼！帝君最坏了！”

“好啦。”胥止行失笑抬手又揉了把晏岁的头，“ 那条白玉髓手捻本君就不收回来了，一直放在你那边，本君的香火你随便用怎么样？”

晏岁瞬间喜笑颜开：“帝君最好了！”

胥止行唇角噙着笑意道：“小十七也没你笑得这么憨态可掬。”

晏岁道：“姑且算帝君你是在夸我吧。”

“就是有些可惜。”胥止行看着晏岁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可惜什么？”晏岁追问。

胥止行盯着晏岁沉吟了片刻才道：“小十七不像你这般讨喜，有些可惜啊。”

第114章 三重

许是因为听了太多的小十七，晏岁回到自己的重光殿被胥止行拍着后背哄睡着后就梦到了那位小十七。

画卷上的那个眉目之间尽是桀骜之气的女子从画卷上走下，银枪在她手中被耍得虎虎生威，枪尖掠火而过，化了檐上残雪。

晏岁手上一重，垂眸却发现那柄长枪已经落入了自己的手中。

长枪在晏晞手中为晏晞所动，而到了晏岁的手中，晏岁却被长枪支配，长枪向前刺去，将晏岁的身子也向前拉去。

枪尖抵住了一人的脖颈，轻轻一触，一抹鲜红显现出来。

晏岁惊了一惊，下一秒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推到一边。

晏晞握着长枪，抵着胥止行的脖颈，眼眸之中尽是傲然寒霜，冷冰冰地看着胥止行。

“小十七，这么接待师兄可不好。”胥止行岿然不动，淡然开口。

晏晞收起长枪，目光依旧是那般冰冷：“三师兄有事？”

胥止行抬手抹去脖间渗出的血珠：“师尊让我来叫你。”

“嗯。”晏晞神色淡淡，收起长枪点了点头，然后径直从胥止行的身边走过。

胥止行脸上没有半分愠色，只是默默地跟在晏晞的身后开口道：“师尊要择继承人了，就剩下我们两个人。”

“哦？”晏晞总算是提起了些兴致的样子，回头看向身后的胥止行，“那依三师兄看，师尊会把帝君之位传给你还是传给我？”

胥止行垂下眼帘：“师尊一向宠爱十七师妹，帝君之位想必也是十七师妹的。”

“呵。”晏晞低笑一声，然后抬手撩了一下碎发道，“三师兄，如果你当这个帝君的话，这个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晏晞这话的语气连晏岁都听不下去，胥止行也微微皱了皱眉却并未说些什么。

晏晞说完这一句便转身继续向前走去，晏岁跟上二人的步伐，突然之间又不知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向前扑了一把。

晏岁还没稳住自己的身子，腰身就已经一个回身扭过，手中握着长枪刺入了胥止行的腹部。

胥止行没防住晏晞的这一枪，只能抓紧了枪尖，阻止长枪更深一寸。

“小十七，你要杀我？”胥止行握着枪尖看向晏晞，眼中风云莫测。

“胥止行，你不配当帝君……”

胥止行的血刺痛了晏岁的眼睛，而在那一刹那之间，万般愤恨向晏岁蜂拥而来，不知是来自晏晞的恨还是来自胥止行的恨将晏岁活生生淹没。

“你在想什么东西？！”耳畔传来胥止行的一声呵斥，胥止行的手捂住了晏岁的眼睛，“晏岁！别想了！醒过来！”

晏岁醒来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胸口顿顿地疼着，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心血。

“没事了。”胥止行轻声安抚着晏岁。

晏岁转头看向胥止行。

胥止行看了晏岁片刻然后道：“九重冥蕊已经开了三重，回不去了。”

晏岁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哑着声问道：“帝君，晏晞她要杀你吗？”

胥止行顿了一下，然后问：“你怎么会看到这里？”

“我也不知道。”晏岁摇了摇头，“但是我看见，晏晞刺向你的那一枪。”

“没事，都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本君都已经不记得了。”胥止行掐了个清洁术拂去晏岁一身的黏腻，“要不是你提起来，本君都忘记这件事了。”

“为何？”晏岁问道。

胥止行宽和一笑：“在师尊的那个年代，神兽一族的地位极高，小十七的出身比华胥氏都要高，自然傲气一些，一个小孩子轻狂不懂事也可以理解。”

“可是她都要杀你了。”晏岁哑着嗓子道。

胥止行轻轻摇头：“没事，本君如今不是好好的吗？”

“帝君，我为你不值。”晏岁道。

胥止行拍了拍晏岁的后背：“没事，真的没事，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如今九重冥蕊已经开了三重了，你心性不能再乱。若是因本君让九重冥蕊绽放，本君……”

晏岁扶额：“为什么我会看见那些东西？”

胥止行沉默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帝君，你恨昭妙元君吗？”晏岁问道。

胥止行摇了摇头：“没什么好恨的吗？”

“那昭妙元君恨你吗？”晏岁又问道。

胥止行无奈地笑了笑：“或许吧。”

晏岁疲惫地合眸：“我为何会突然看到这些东西。”

胥止行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晏岁道：“先休息吧，跟裴尘赋他们说一声，你先闭关一段日子静一静，本君亲自为你护法。”

晏岁点了点头：“多谢帝君。”

在晏岁闭关之前，姜蓁歌被胥止行下令贬下了凡。

在被打下凡间的时候，姜蓁歌披头散发地闯进了晏岁的重光殿，扑到了晏岁面前尖叫着道：“重光元君！我没有对你做什么！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你救我，你救救我，天神被贬就等于死了！我不想死！”

晏岁连连后退了几步，冷漠地盯着被万古殿的仙吏按在地上死命挣扎的姜蓁歌：“贬你是帝君的意思，我也没有办法。”

姜蓁歌哭喊着想要爬到晏岁面前：“帝君就是因为你贬了我的，帝君最宠你了，你若求情帝君一定会听的！重光元君，救救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好了。”胥止行抬步走了进来，瞥了一眼姜蓁歌漫不经心地开口道，“送她下去吧。”

“是。”仙吏颔首应了一声后拉起姜蓁歌，将姜蓁歌拖出了重光殿，

“胥止行！你冤枉我！”姜蓁歌依旧对着胥止行嘶吼着，“当年昭妙元君那一枪若是直接刺死你了该多好！昭妙元君说得对，你不配当帝君！”

晏岁看着姜蓁歌被拖出宫殿顿了许久才道：“真的是她做的吗？”

“那日接触到你的除了本君就只有她了，而她本就对你不轨。当时你深陷梦魇之中，宫殿里仙吏又不多，若非本君在你身侧，她要剖走你的朱雀脉岂不轻而易举。”胥止行回答得泰然自若，“走吧，去闭关静几日，本君为你护法。”

晏岁站在原地呆了许久才开口道：“帝君，我不想闭关，我想在裴尘赋身边待着，在他身边我才能心安。”

胥止行也静默了片刻才开口：“再等些日子，你在他身边心安，本君不能心安。重光，如今你身上是苍生的存亡。”

第115章 事前事后

“帝君，天界太冷人了，我怕冷。求帝君，让我下界。若是我当真自己控不住九重冥蕊，那么在九重冥蕊开到第八重的时候，就杀了我吧。”

最后晏岁也不愿意闭关，所求的只有去裴尘赋的身边。

胥止行背着手看着晏岁下界的方向，许久之后才无声地一叹：“真是个倔强的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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