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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应现在脑子一清醒,她才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抬手去擦。
可指尖刚刚碰到龙袍,那三个字便如雷霆一般再次劈过她的脑海,让她烫着似的又将手收了回去。
楚苍怕是宁肯让这件龙袍湿了,也不会想要她去擦的。
她缩回了手,慢慢挪到了墙角,想要尽量离他远一些。
蔡添喜已经抽出帕子来给楚苍擦拭了,边擦还边朝她递眼色,温鸢看得懂,却不想给出任何回应。
蔡添喜有些无奈,正打算直接挑明,就见楚苍摆了摆手。
“别擦了。”
楚苍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床榻上的温鸢,语气沉甸甸的:“你是什么意思?”
温鸢垂下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太想和楚苍说话。
楚苍从她的沉默里反应过来什么:“看来你不是不想喝,而是在故意折腾朕。”
温鸢仍旧不开口,不承认也不反驳。
蔡添喜连忙打圆场:“怎么可能是故意的呢?温鸢姑娘怕是做噩梦了吧?病了的人神思不属,难免精力不济,回头让太医来开服安神的药喝一喝就好了。”
这话既是想给温鸢一个台阶下,也是想提醒楚苍不要和一个病人计较,再怎么说,这事也是因为他说话不好听才引起来的。
可他费尽心思想出来的说辞,两人却没有一个接茬,蔡添喜愁得头发都要白了,拼了命地给温鸢递眼色。
在他眼巴巴的盼望下,温鸢终于开了口,只是说的却是——“皇上不该来这里。”
蔡添喜听得头皮发麻,怎么蹦出这么句话来?
他偷偷打量楚苍的脸色,果然越发难看起来,语气也明显冷淡下去:“这是朕的地方,朕想来自然可以来。”
温鸢始终没抬头正眼看他们,听见这句话也不反驳,只撩开被子打算下地:“那奴婢换个住处……”
“温鸢!”
楚苍一声低吼,显然被温鸢这句话激怒了。
蔡添喜知道他气头上肯定又要口不择言,忙不迭上前斡旋:“皇上息怒,息怒,咱不能和病中的人计较。”
虽然这种时候该劝下位者忍气吞声,可对上温鸢他也是没办法,他简直被这两人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好在秀秀及时端了药碗进来,暂时打破了紧绷的气氛。
他长出一口气,救命稻草似的接过药碗递到了温鸢手边:“姑娘还是快喝药吧,早些好起来也好早些出去走走,人这心境开阔了,就什么都不算事了。”
温鸢听得懂这句话,这还是想劝她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可她又何尝愿意想,只是一桩桩,一件件,都针一样扎在她心口上,若是人心真的能掏出来,她这一颗,怕是早就千疮百孔,体无完肤了。
但和蔡添喜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终究还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谢公公。”
她还是什么都没说,抬手接过了药碗。
秀秀还惦记着她之前手抖的样子,想要喂她喝,可当着楚苍和蔡添喜的面,温鸢怎么肯这么丢人?态度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
但她也怕自己手抖,不大的碗她伸了两只手去捧,可大约是秀秀一路走来晃得太厉害了,药碗到了温鸢手里后,竟一圈圈地荡着涟漪,药汁本就盛得满,这一晃仿佛要溢出来一样。
她手上不自觉多了力道,身体僵得不敢动弹,可越是如此,那药汁晃得就越是厉害,眼看着就要漫过碗沿,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将药碗端走了。
温鸢怔了一下才抬眼看过去,楚苍正拧着眉头看她,刚才晃动不休的药汁,此时被他一只手就稳稳地端住了。
脸颊火辣辣地烫起来,温鸢一瞬间只觉得窘迫得无地自容。
“病了就别闹了,好好喝药。”
楚苍难得没有阴阳怪气,他重新在床边坐了下来,随手舀起一勺药汁,甚至还吹了吹气,等察觉到温度差不多了才递到温鸢嘴边。
这算是楚苍难得肯给人台阶下的时候了,可温鸢却没办法顺势而下,她看着楚苍,见他眉头皱一下就觉得是在嫌恶;指尖动一动就像是在忍耐。
任何一个轻微的举动,都仿佛含着其他意思。
她难以忍受地往后缩了一下,侧开头避开了那递到嘴边的药汁:“我不想喝。”
楚苍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又紧绷起来。
“温鸢,张嘴,”他沉甸甸开口,“别让朕再说第二遍。”
这种语气,是耐心已经告罄了。
温鸢不自觉攥紧了被子,试了几次却仍旧张不开嘴。
可她的努力和挣扎别人看不见,能看见的只有她丝毫没给皇帝面子,气氛越发凝滞,连蔡添喜都不敢再开口。
楚苍怒极反笑:“不肯听话是吧?好,去滇南的太医应该还没走很远,你说朕现在下旨调回,几个时辰能追上?”
温鸢骤然抬头,嘴唇一颤:“你说了会救他们……”
“朕是说过,但前提是,你要听话。”
他重新舀起一勺药汁递了过去,目光里满是压迫和冷凝:“喝,还是不喝?”
温鸢抠着被子的手用力到青筋凸起,她不想在楚苍面前低头,可也清楚,对上自己和谢家,他绝对不会心软。
挣扎许久,她还是逼着自己张开了嘴。
苦涩的药汁顺着口腔淌了下去,明明是难以下咽的味道,可她竟毫无感觉,她只是机械地张嘴,吞咽。
本该是十分亲昵温馨的场景,可在两人的僵硬里,却只让人觉得胆战心惊,度日如年。
等一碗药喝完,连蔡添喜和秀秀都不自觉松了口气,温鸢更仿佛是结束了一场酷刑,靠在床头不停地喘气。
楚苍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嘲讽一笑,随手将药碗丢在了一旁:“朕近日政务繁忙,就不来看你了,你好自为之。”
他拂袖就走,温鸢却忽然开口:“奴婢有件事想求皇上。”
楚苍的心情本能地恶劣起来:“又是谢家的事?”
温鸢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跪坐在床榻上,这才摇头:“不是……奴婢想求皇上,将奴婢逐出乾元宫。”
第83章回来朕身边吧
楚苍慢慢转过身来,目光紧紧盯着温鸢,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温鸢俯身叩首:“请皇上,将奴婢逐出乾元宫。”
秀秀被唬了一跳,被主子逐出去的宫人,都是要发回内侍省的,到时候别说安生养病了,一辈子都得做最苦最累的活计,连喘口气都做不到。
这也就算了,还没有丝毫尊严,是最低等的奴婢,连寻常宫人都能随意打骂,以温鸢的性子,怎么可能受得了?
“姑姑,你一定是烧糊涂了,快把话收回去。”
可温鸢是认真想过的,比起面对楚苍,不受控制地猜测他心里在想什么,自虐似的心痛,她宁愿去吃劳作的苦。
反正四年而已,怎么都能撑过去的。
“求皇上成全。”
楚苍垂眼看着她,却迟迟没开口,气氛安静得让人心慌,秀秀扛不住压力“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息怒,姑姑她胡说的,您别当真,不能撵出去,她还病着,要是去了内侍省,旁的不说还得先挨一顿罚,她受……”
“秀秀,”温鸢打断了她的话,虽然病中浑身都透着孱弱,语气却十分坚决,“出去。”
秀秀摇着头,难得地不肯听她的话。
两人僵持间,楚苍忽然一声轻笑:“朕记得,你之前算计沉光的时候,也提过这句话。”
温鸢微微一滞,时至今日,楚苍仍旧觉得当时的事是她的过错,罢了,懒得再解释了。
“是,奴婢提过。”
“可朕感觉得出来,你当时只是在以退为进,可现在……”
楚苍慢慢靠近,弯腰看着她的眼睛,“你是真的想离开乾元宫,对吧?”
温鸢没再开口,算是默认了。
楚苍索性蹲了下来,平视着温鸢:“给朕个理由。”
温鸢不知道他怎么会问出这么可笑的话来:“理由?皇上已经说出了那样的话,还想要什么理由?”
那样的话?什么话?刺你的话?
朕说了那么多,怎么偏偏这次要走?
楚苍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祁砚给温鸢喂药的情形来,眼神发冷,温鸢,你想走真的是因为朕说的某句话吗?
他咬紧牙关,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在意,不要因为这种消失发作,他稍微凑近了一些,可就是这小小的动作,却换来了温鸢不遗余力的避闪。
他眼神骤然阴沉,猛地伸手钳制住了温鸢的下颌,逼着她接受了自己的亲近,可明明是狰狞的脸色,一开口,语气却低沉又缠绵,只是说的话却截然相反:“你为什么要走你心里清楚,朕懒得问,但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朕不让你走,你哪怕死都只能留在乾元宫里……”
他指腹颤动,无视了温鸢的抗拒,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皮肤:“朕知道你有法子逼朕就范,但朕劝你最好别试,一个闹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他指的是祁砚,落在温鸢耳朵里却成了谢家人。
她抬手抓住楚苍的手腕,用力拽了下去。
“你就只会威胁我是吗?一次又一次,这个把柄就这么好用吗?”
她眼底满是怒火,还夹着浓浓的失望和受伤。
楚苍不自觉攥紧了拳头,失望?你凭什么对朕失望?
“是你逼朕的,温鸢,如果你当初没有做得那么绝,如果你进宫后本分一些,我们之间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原来是她的错,原来都是她的错……
温鸢无力地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她已经不想和他说话了,一个字都不想。
楚苍看懂了她的神情,气得浑身紧绷,不想搭理朕是吗?
有了祁砚,连看朕一眼都不愿意了是吧?
他狰狞一笑:“朕忽然觉得蔡添喜有句话说得特别对,你虽然事事不省心,可至少伺候人还算妥帖,所以痊愈后,回来朕身边吧,”
温鸢不可思议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