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秦霄宇的话？”何思辰猜测着，又补充了句，“还是那个侄女？”

余霖皱眉：“你什么时候这么烦人了？”

又被怼了的何思辰撇撇嘴，见他进去了才转身准备回家。

可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医院的护士。

“喂？”

电话中传来护士有些担心的声音：“何医生，吴万雪情况有些不太好，你回医院一趟吧。”

闻言，何思辰严肃了脸，立刻赶回了医院。

重症监护室。

“奶奶……小瓷疼……”

吴万雪嘴里不断吐出痛苦的呓语，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泛着青灰色。

何思辰急匆匆走进来，冷静地给她做着检查。

恍惚中，吴万雪只觉有只手在翻自己的眼皮，意识模糊到让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她下意识地唤了声：“小叔……”

何思辰手一顿，微皱着眉俯身贴近吴万雪：“你说什么？”

吴万雪奋力抬起眼皮，气若游丝：“小叔，我真的没有杀人……”

第十四章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惊醒了沙发上的余霖。

他大口喘着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湿，眼中还有未褪去的恐慌。

雨从没关窗的阳台飘了进来，拍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余霖环顾着客厅，修长的手指穿插在黑发间，呼吸有些急促。

他梦见了吴万雪。

梦中的她穿着囚服，无声对他说了句什么话后血便从她嘴角流下。

刺眼的红色染红了那蓝白的囚服，甚至像海水淹没了他整个意识。

好一会儿，余霖才缓和情绪。

他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天，起身脱掉外套朝卧室走去。

天明。

医院内。

吴万雪再次醒来，耳畔除了医疗仪器运作的声音，只有窗外远处的车流声。

她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干涩的眼一热。

她做了个梦。

梦见十五年前的余霖递给她一颗糖，温柔地叫着自己“小瓷”……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

护士端着碗粥，脚步轻轻地走进来。

见吴万雪醒了，她松口气后便调整了病床的高度。

“苏小姐，虽然你现在打着营养针，但总会肚子饿，我帮你买了粥，吃点吧。”

护士坐在病床旁，小心地冒着热气的粥。

吴万雪看着她，突然就落了泪。

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都与她萍水相逢，照顾她也许是处于职责，可这微不足道的温暖，却是余霖多年不曾给她的。

吴万雪抑着喉间的紧涩，艰难开口：“谢谢你。”

等喂完了粥，护士帮她擦了嘴角后才道：“我听警察说建议你取保候审，要是在里面病情恶化，怕救治不及时。”

吴万雪目光渐暗。

她已经身无分文，就算保释金酌情将百分之八十，她也拿不出。

况且，自由对自己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见吴万雪没有回答，护士也不好再说什么，安慰了几句便出去了。

也许是因为病痛，吴万雪疲惫地闭上双眼，努力放空自己。

律师事务所。

余霖刚进办公室，助理苏烨便将个纸盒放在桌上：“季律师，前段时间的案件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了。”

知道上司最近情绪都不怎么好，他说话都多了分小心。

“谢谢。”余霖捏着带着丝倦意的眉心，头也不抬。

苏烨正要转身离开，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住了脚。

“对了，之前有封……”

“小季！”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粗狂的声音如雷乍响。

苏父气冲冲地走过来，拉开椅子就坐下：“我的赔偿金呢？”

余霖示意苏烨出去，而后冷冰冰回答：“如果她有钱赔，也不至于要蹲十年牢。”

“别跟我扯这些！”苏父挥了下手，咄咄逼人，“现在陈慧每天要花千多块钱的治疗费，我哪来那么多钱？”

听到这话，余霖黑了脸。

妻子昏迷，女儿入狱，他却只在乎钱。

这到底是是什么样的父亲！？

苏父警惕似的看了眼门外，忽然压低声音：“我妈手里可还攥着两百万，她死了，这钱肯定到了吴万雪手上，她不可能没钱！”

说着，他语气突然谄媚起来：“小季，看在你妈和陈慧是朋友的份上，你把钱从吴万雪那儿弄出来，我给你双倍律师费。”

第十五章

看着满眼贪婪的苏父，余霖觉得有些荒唐，更忍不住去想吴万雪这些年的苦日子。

她的衣服和鞋是苏雪不要的，哪怕是生日过年，她也不会得到什么礼物。

想到这些，余霖觉得胸口闷得慌。

他神情多了分不耐：“如果那笔钱作为遗产归到吴万雪的名下，法院自然会查得到”

苏父脸色一变，拍桌而起：“打官司前我就说了不管她做不做牢，只要赔钱，现在人进去就算了，钱也没有，有你这样做律师的吗？”

余霖紧蹙眉，心底又替吴万雪感到悲哀。

想不到人心已经凉薄道这种地步了！

他目光骤冷，沉着脸下逐客令：“宣判结果已经执行，你再怎么告也是这个结果，我还有事，请别打扰我工作。”

苏父知道余霖脾气，也不敢再纠缠，只能憋了一肚子火走了。

见人离开，余霖才觉耳边宁静了些。

他看了眼台历，幽深的视线停留在十八号上。

那天是吴万雪的二十四岁生日……

当晚。

何思辰一脸凝重的看着吴万雪今天的检查结果：“苏小姐，按照你现在的情况，如果做心肺联合移植有几率延续你……”

他突然停住，眸中闪过抹尴尬。

他一时忘了吴万雪目前还在保外就医。

心肺联合移植的费用最少五十万，而她住院的治疗费已经由监狱方面承担了，那种大型手术恐怕是不会负责。

吴万雪呼吸平稳，目光也毫无波澜。

她知道自己没资本去买那几年命。

沉默了几秒后，何思辰才重新开口：“你真的没有其他家属了？”

他偶然听护士说过，吴万雪是被她亲生父亲告到坐牢的。

惊讶之余也不免有些唏嘘。

“没有。”吴万雪眸色黯淡，语气满是无所谓的淡然。

再次得到否定的答案，何思辰无奈地要摇摇头。

叮嘱了几句让她多休息的话后，他便离开了病房。

谁知道刚出去，竟见秦霄宇在跟监视吴万雪的警察说话。

何思辰诧异：“你怎么在这儿？”

秦霄宇看了他一眼，朝警察点头说了声谢谢后才回答：“来看看客户。”

闻言，何思辰愣了。

这里可是医院，哪来他的客户？

没等他反应，秦霄宇径直进了病房。

病房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和药水味，心电仪中的线条伴着滴声有节奏地起伏着。

他看向病床上的人，深沉的眸子掠过丝惊讶。

在秦霄宇的记忆力，吴万雪是个妆发穿着夸张的小太妹，他甚至亲眼见过她在巷子里打架。

而此刻眼前的女孩，瘦弱苍白的让人心生不忍。

吴万雪缓缓转头，神情微怔。

男人有些眼熟，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了……

秦霄宇走过去，嘴角勾着抹淡笑：“我是余霖的大学同学，秦霄宇。”

听见“余霖”，吴万雪心微微一沉。

她挪开视线，似乎从听见他和余霖的关系后就没了兴趣。

秦霄宇拉开椅子坐下，看着她脸上的伤：“我已经和监狱方沟通过，只要你同意上诉，我会做你的辩护律师。”

第十六章

吴万雪呆呆地看着面前说要做自己辩护律师的男人，眼中满是不解。

但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拒绝：“谢谢，我不打算上诉。”

她身患重病，连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亲人都走了，自己还有什么盼头。

何况陈慧的辩护律师还是余霖……

秦霄宇眉目一挑，眼神多了丝探究：“你打算永远背着莫须有的罪名？哪怕到死。”

吴万雪掌心微微一紧：“我有罪。”

见她始终不肯转变态度，秦霄宇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沉默了会而后站起身：“上诉期还有七天，如果想通了，就跟门口的警察说。”

话落，他转身利落离开。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吴万雪眼眶渐渐泛红。

这时，一直等在外面的何思辰走了进来。

他看了眼心电仪，叹了口气问：“苏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吴万雪神色一黯：“没有。”

何思辰蹙眉：“你不像会伤害别人的人。”

这话像是抹暖阳照进吴万雪黑暗的心，却又像根细针刺进胸口。

直至此刻，她终于明白，感情是一个和时间没有关系的东西。

余霖和她一起长大，十五年的陪伴却换不来对自己的一丝信任。

而眼前萍水相逢的医生却给了她一分难能可贵的温暖。

吴万雪忍着浑身的疼痛，扯出个笑容：“谢谢医生。”

看见她的笑，何思辰更加于心不忍：“你如果真的有苦衷，不如跟我说说。”

他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兜里，似乎准备好了听对方诉说冤屈：“我有个做律师的朋友。”

在他看来，余霖还是比秦霄宇可靠。

“不用了……”吴万雪抿着干裂的嘴唇，语气多了丝调侃，“其实我被判死刑了，只不过缓刑半年。”

面对她悲哀的乐观，何思辰有些心酸。

可病患自愿放弃所有治疗和帮助，他也没有办法。

正当何思辰想让她好好休息时，吴万雪话锋突然一转：“医生，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她本不该麻烦任何人，可现在的自己连翻个身都做不到，

何思辰忙道：“你说。”

吴万雪吞咽了一下，声音沙哑：“市北……云溪巷的245号，是我的家。”

说到这儿，她泪水涌出眼角：“我走的太急，没带……奶奶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