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霖刚把车停在医院，一辆奔驰停在了他旁边，秦霄宇走了下来。

两人互看了眼后不约而同地朝就诊大楼走去。

“宣判了？”余霖问。

秦霄宇淡淡回答：“吴万雪无罪。”

听到这个句话，余霖松了口气，也不得不承认秦霄宇的功劳。

如果不是他在吴万雪家的房顶上发现一枚纽扣，案子很难解决。

那天吴万雪家隔壁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爬上墙捡羽毛球，正好看见吴万雪和陈慧的争执。

因为怕惹麻烦，男孩的妈妈也不敢让孩子乱说。

好在秦霄宇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他们。

看着余霖如释重负的表情，秦霄宇嗤了一声：“可惜啊，你竟然选择接一个小小的继承案。”

“案子没有大小之分。”余霖不甘示弱地讽刺了句，“喝了几年洋墨水，倒把初心给忘了。”

“至少我不像你，差点害死一个无辜的人。”

秦霄宇的话像铁锤敲在余霖的心上，让他没办法反驳。

两人站在手术室外等了一会儿，门框上的手术灯便灭了。

何思辰走了出来，看着神色紧张的两人，沉声道：“手术很成功。”

直到这一刻，余霖心中的石头才彻底放下来。

秦霄宇想起吴万雪那清秀的笑容，也忍不住松口气。

还好，她能活下去了……

不一会儿，还在麻醉状态的吴万雪被推了出来。

秦霄宇跟着移动病床朝病房走，余霖正想跟上去，何思辰突然拉住他。

“怎么了？”他不满地皱起眉。

何思辰欲言又止，在余霖脸上浮起不耐时终于开口：“以后吴万雪不能感冒，更不能做剧烈运动，不要带她去海拔高的地方，饮食方面也要注意，千万不能吃刺激性食物。”

句句叮嘱让余霖眉头慢慢展开：“我知道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何思辰突然红了眼：“对不起，哥儿们……”

第四十六章

伴随着嘀嘀声，心电仪中的线条有节奏的起伏着。

窗台的雏菊还没开花，但因为吴万雪的精心呵护长得很好。

余霖和秦霄宇站在病房外，只能通过观察窗看病床上昏睡的人。

两人沉默了很久，秦霄宇率先打开话匣子：“她现在和九年前完全是两个人。”

闻言，余霖眉目微沉：“长大了。”

说到吴万雪，两人似乎有着莫名的默契。

秦霄宇双手插兜，思绪似乎回到了第一次看见吴万雪的那年。

那天他去朋友家疯玩了一夜才回学校，没想到在校门口的路边看见一个打着破伞的女孩子。

她穿着件褪色的短袖和喇叭裤，抢眼的红发湿漉漉的耷拉在后背，怀里抱着个老式铝制饭盒。

明明一副街头小太妹的模样，但那双清澈的眼睛巴巴看着学校，像是在期盼着什么。

几天后，他又在一个旧小区外看见了那个女孩。

她提着装满空瓶的编织袋，灰蒙蒙的脸上带着几处淤青。

但她没有哭，反而漾着个乖巧的笑扑进一个老人怀里说：“奶奶，小瓷饿了。”

秦霄宇一直在想，这个女孩的命到底还会苦到什么程度。

直到回国后再去到那个旧小区，他看见吴万雪被警察带走……

余霖眸光深远，心思被病房中那张苍白的脸牵引着。

他告诉自己，吴万雪能活下去，他还有机会去弥补对她的伤害和亏欠……

风从窗隙摇晃着雏菊的绿叶，病房中回荡着医疗仪器运作的声音。

恍惚中，吴万雪感觉自己躺在已故的母亲怀里，温暖安详。

覆盖在氧气罩下干裂的唇缓缓嚅动，小声地呢喃了句：“妈妈……”

梦里没有陈慧和苏雪，苏母和苏奶奶还活着，还有把她捧在手心疼爱的苏父。

他们一家吃着团圆饭，幸福的笑声填满了她整个梦。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个完整的家啊……

泪水顺着吴万雪的眼尾滴滴滑落，消失在她发间。

天渐渐黑了，秦霄宇作为吴万雪的辩护律师，得去监狱一趟。

吴万雪情况稍见稳定，余霖换上无菌服才进入病房。

即便灯光柔和，他也看到了吴万雪眼尾的泪痕。

余霖心一紧，抬手小心翼翼地抚过那张有些冰凉的脸。

“吴万雪？”他轻轻叫了声，没有得到回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吴万雪紧闭的双眼才慢慢睁开，通红的眼眶还残留着泪水。

望着那双迷茫未褪的眼睛，余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

吴万雪眼睫颤了颤，视线转落在他身上：“小……小叔。”

蚊子般声音被仪器的声音覆盖，却一字不落的进了余霖的耳朵。

他俯身：“二审判决出来了，你没有罪。”

闻言，吴万雪眸光渐亮，只觉心中的枷锁慢慢消失。

她没有罪，她不是杀人犯……

压抑的委屈在此刻变成泪水涌出吴万雪的眼眶，连同视线中的一切都变的模糊。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掠过眼尾，细细的摩挲让她心神一怔。

余霖抑着喉间的哽涩，正要说些什么，何思辰突然站在病房外朝他招了招手。

“寒夜，我有话跟你说。”

第四十七章

走廊尽头，向来不抽烟的何思辰破天荒地点燃根烟，面对着窗吞云吐雾。

余霖剑眉紧蹙：“怎么了？”

何思辰望着远处的灯光，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一定要好好对吴万雪。”

闻言，余霖脸上掠过丝不解。

对方的话和季父如出一辙，仿佛自己亏欠了吴万雪很多也一样。

可事实也如此。

何思辰吐了个烟圈，又说：“明天我要回老家一趟。”

“吴万雪怎么办？”余霖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何思辰手顿了瞬后捻灭烟：“有唐医生在呢，而且她目前的情况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余霖总觉得他和平时不一样，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像藏着许多说不出口的话一样。

“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余霖沉声问。

何思辰立刻露出个懒散笑容：“没有，就是觉得吴万雪挺不容易的，我今天说的你千万别忘了。”

余霖探究的目光在他身上盘旋了很久才嗯了一声。

次日。

何思辰在来看过吴万雪后便离开了，而唐医生说术后没有并发症或者其他状况，半个月左右就可以出院了。

窗外飘着雪，雾蒙蒙的窗隐约能看见外面高楼的轮廓。

吴万雪正闭眼休息，听见脚步声后便睁开了眼。

是秦霄宇。

他把手里的康乃馨放在桌上后才坐下：“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吴万雪看了眼花，还是有些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感激，“谢谢你。”

秦霄宇拨弄着额前的碎发：“你是谢谢我送你花还是帮你打赢了官司呢？”

没等吴万雪回答，他又笑了笑：“可惜昨天我有事不在，不然这个好消息该是我告诉你才对。”

吴万雪眸色微变：“秦律师，律师费和手术费我会……”

“律师费不算，手术费加上后续治疗一共六十三万。”秦霄宇手撑在桌上，眉目未挑，“你不会觉得自己还得起吧？”

别说现在，以后的吴万雪都要长期靠药物维持身体，什么重活都不能干。

而这些话无疑是戳进了吴万雪心里，让她说不出一句话。

“不过……”秦霄宇弯起嘴角，“你可以学小说里的以身相许，正好我也到了该结婚的年季。”

吴万雪一愣。

还没等她回答，一道冷冽的声音直刺刚刚提议以身相许的人。

“大白天就开始做梦，秦律师该去精神科看看了。”

余霖绷着脸走进来，直接把手里的粉百合放在了康乃馨上面。

秦霄宇笑容一僵，恨不得把对方的臭脸揉成团。

余霖没理他，伸手摸了摸吴万雪的额头，体温正常。

虽然知道护士会定时给她量体温，但亲自确认没什么问题他才安心。

而余霖过分自然的动作激起吴万雪心底的涟漪，让她有些无措。

秦霄宇冷哼了一声，眼底掠过些许对刚刚一幕的不悦。

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