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叹了口气，这么瞒终究会露馅，王爷不知何时回来。

他正欲回房间，却远远看见一缕青色往后院走去。

皱了皱眉，追上前去，却什么都不见了。

管家摇了摇头，以为出现了幻觉便也没再追究，回了房。

顾笙站在暗处轻轻将青龙拢在手心，见管家走了顿时松了口气。

她松开双手，青龙便窜了出来。

顾笙脸冷下了一瞬，便再也冷不下去，笑道：“下次不可贸然出去，你现在的身体还不适合出现，会被当成妖怪的。”

青龙似懂非懂的在空中游了几圈，停在了她的肩头，不再动弹。

顾笙轻笑了一声，往萧诀房中走去。

依旧是往日的装扮，丝毫未变，顾笙一踏进，便能感受到萧诀熟悉的气息。

顿时萧诀笑着的样子，生气的样子和离别的样子，瞬间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直直的教她鼻根都酸涩了起来。

青龙似乎感受到她的悲伤，轻轻的蹭了蹭她的脖颈。

顾笙扯出了一个笑：“没事。”

她压下心中的思绪，往地址上所写的地方走去。

“第二排的紫木盒……”

顾笙将那个盒子拿下，盒子并未落锁，似乎很久没有人打开了，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她轻轻擦了擦，正欲打开那个盒子，青龙却飞下，压在了盒子上面。

无声的抗拒她将盒子打开。

第37章

顾笙指尖微顿，轻声问道：“我不能看吗？”

青龙迷茫了片刻，似乎也不明白为何要这样，甩了甩头飞到了顾笙肩头。

顾笙垂眸看着那个盒子良久，还是打开了。

清脆的一声响，尘封的盒子被拉开，尘灰散了一地。

顾笙霎时红了眼眶。

里面是一些旧物，却是萧诀万分珍贵的东西。

贵妃送的长生锁、萧淮送的玉环、宁笙送他的银铃……

还有那年淹没在雪地之中的红纸小像。

原来他一直记得，他一直收着，所有真心送他的东西，他都珍视着。

可这份珍视终究染上了尘，自萧淮走后，在他身边的人，不是为名便是为利。

再也没了那份真心，这个盒子也再没有机会打开了。

顾笙静静的攥着她幼年送萧诀的那颗石头，不忍的闭上了眼睛，泪水终于滚滚而下。

……

天外乌云蔽日，骤然下了好大的雨。

忽而一道明光撕裂天际，映亮了整个毒谷。

缠绵的雨声，在山洞之内依旧能听到分外清明。

宁笙坐在冰棺一旁，天地回春总还是有一些凉意，她指尖被冻的发白，却依旧不肯离得远一分，只是静静的看着冰棺中的人，轻声说道。

“他说我宫中的檀香很是舒心，总爱来我宫中小憩，那时我便是这样望着他的。”

言珩站在她身后，脸色有些不同寻常的苍白。

这些话，宁笙每来一次便会说一遍，他是个完美的听众，向来只是淡然的听着。

不理解，不在意，也不在乎。

“可他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他时，身上便熏的这种香，所以我便也喜欢上了这种香。”

宁笙回忆着往事，眼中渐渐染上笑意。

“那时我一人偷偷出府，遇上了两个采花贼，他救了我，我本想着要给他谢礼，一转眼他便不见了，若不是他掉落的红绳，我便真与他无缘了。”

她自顾自的说着：“后来我在萧诀手上看到了这条绳子，才知道原来他竟是当今的圣上，我真的很幸运，第一次出府便遇见了他。”

“可我见不到他，便只能利用萧诀去靠近他，他很喜欢我，我终于得偿所愿能陪在他身侧，可……”

宁笙神色恍惚的顿住了话语。

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她入宫的第六年，萧淮便因病去世了。

她伸手轻触着萧淮青白的脸，指尖顿时冰冷刺骨，可她却仿佛感受不到冷意般，细细描摹着棺中人的五官。

片刻，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向言珩：“多谢你听我说这些，心头血一月取一次，今日便是一月期限了。”

她起身，瘦弱的身躯站在了言珩身边。

言珩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必了。”

宁笙愕然，言珩转身，犹如叹息：“不必了。”

取宁笙每月的心头血便是为了饲养他无心的身躯，如今心脏已经找回，便用不上了。

他轻轻抚上心口，丝丝缕缕的痛意从心中渗透至四肢。

太久没有心了，原来有心竟会这样的痛。

他眼中浮过顾笙恨意的眼神，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这种难言的心痛。

他深吸了口气，将这股痛意挨过。

转身看向那口冰棺，淡然说道：“我要离开了，天山雪莲能保他肉身十年不腐。”

宁笙惊讶问道：“那十年之后呢？”

言珩摇摇头，没有回答。

宁笙眸光转向萧淮，沉吟片刻后说道：“永不再回来了吗？”

言珩微微出神。

“永不再回来了吗？或许吧。”

第38章

宁笙从暗道回宫已是半夜。

暗道直通寝殿中的书架，她推开暗道的门，远远的便见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窗前。

“谁？！”

她警惕的问道，却并未有过多害怕。

殿中的侍卫宫女早已被她遣走。

若此人有害，突破宫中防卫走到此处，害怕也无用了，若此人无害，便更无需害怕。

正当她思考之际。

黑影转身，将屋内的烛火点上了。

橙红的烛光将整个屋子都照亮，宁笙看着眼前的人，惊讶了一瞬：“顾笙？”

顾笙平静的说道：“我等了你很久。”

宁笙道：“哀家听下人说，你已经死了。”

“我是死了。”顾笙如实说道，宁笙眼睛亮了一瞬，似乎要说什么。

她打断道：“我现在是孤魂野鬼，并不是人。”

宁笙不甘心的说道：“孤魂野鬼也能好好的站在我身边。”

顾笙看着她，神色复杂：“萧淮的魂魄早已入轮回，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

宁笙的表情狰狞的一瞬，随即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你怎么会……”

“言珩帮了我。”顾笙解释道。

宁笙抿了抿唇，坐在了榻上：“你找我，有什么事？”

橙色的火光映照在她脸色，冷漠的不近半分人情。

袖中的青龙攒动着，顾笙叹息一声将银临递到她面前：“这是太后昔日送王爷之物，如今物归原主。”

宁笙眼神有一瞬间凝结：“他让你送还给我的？”

青龙停住了动作，顾笙轻声道：“正是王爷的意思。”

送还，便也意味着不再复还。

宁笙指尖轻触了一下银铃，银铃便在黑暗中发出了一声脆响。

她眼眶有些温热，收回手道：“让他亲自来和我说。”

顾笙口中有些干涩，轻声说道：“王爷病了。”

“是病了还是不愿见我！”宁笙抿着唇，徒然发狠将银铃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叮——”的一声响，碎了一地。

顾笙看着满地的碎片，只觉得自己的心也碎成了一片一片。

宁笙送萧诀银铃是在她入府的第五年，萧诀见到宁笙的第一天。

先皇子嗣稀少，一共有七位公主，却只有贵妃为他生了两个儿子。

一个是萧诀，还有一个是萧淮。

二人年岁相差甚大，萧淮上位八年，萧诀也才十四岁，还在上书房上学。

萧诀最烦被人管教，偏偏上书房当时便只有他一个皇子，太傅尽管着他一人，自是严格。

那日又被太傅罚站在院中的柳树下，天气炎热，心情自然也烦躁。

他便索性带着顾笙逃出了宫，去了街上。

那日正值宰相家大喜，八台大轿格外排面的沾满了整个街宽。

花轿上系了四只银铃，一晃一晃的叮铃作响。

送亲的队伍格外长，萧诀在一旁晒了半天的日头也不见队伍到头，气愤的想要穿过队伍，顾笙还未动作，一只如玉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顾笙惊讶的回头，只见一个妙龄的少女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声音如同泉水叮铃。

“好好的喜事莫要变成闹事了。”

顾笙看着萧诀不耐的回头，却在少女打开伞撑在他头上时缓和了神色。

他抽出手，抿了抿唇第一次听了别人的劝告。

可他不闹事总有人闹事，前方便有人等了太久，与送亲队伍发生了冲突。

花轿被骤然摔在地上，银铃落了满地。

便是像今天一样。

第39章

后来萧诀出手制止了这场闹事。

顾笙看着他在前方指责丞相排场大的样子，偷偷将地上不要的银铃捡起收紧了手心。

一转眼便看见少女将银铃送给了萧诀。

两人站在伞下笑颜如花，唯有她站在太阳底下，握着银铃的手却背在了身后。

那便是萧诀心动的开始。

其实都只是别人不要的东西，他却收了整整九年。

月光萧瑟，树影婆娑。

顾笙看着地上银铃碎片，心中的难过却是为了萧诀。

她低声问道：“那三年，你便当真不曾动过心？”

宁笙平静了一瞬，说道：“萧淮生前，他便比不过，如今死了，他又该怎么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