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她睁开眼睛，看到那片纯白的天花板时，眼泪瞬间淌了下来。

只因为，那一声奶声奶气的妈妈，从此以后，她再也听不到了。

许昭就这样静静躺在病房里，她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了病房门被人轻轻打开的声音。

一阵被刻意放慢的脚步声响起，最后停在她的床边。

“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谭易的声音被刻意放柔，带着一点担忧，轻声问着。

但许昭没有说话。

她的嘴唇蠕动了一下，谭易弯腰凑过去，却只听到了两个字：“乐乐……”

谭易望着许昭憔悴的面容，轻轻拨开她脸颊上的发丝时，眼眶也红了。

“乐乐看到你这样，肯定也会担心的。”2

谭易在许昭的床边坐下来，将买回来的白粥打开，轻轻地搅拌着。

“吃点东西吧，之后还有……”谭易的喉咙艰涩了一刻，微微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来处理”

盛着白粥的勺子被递到了许昭的嘴边，但许昭却只是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你想让乐乐一直担心你吗？”谭易皱着眉，许久后，他叹了一口气，收起了手里的白粥，转而拉住了许昭的手，“许昭，你该振作起来，乐乐……”

乐乐的名字从谭易的嘴里说出来，许昭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忽然猛地转过头，用沙哑的声音问。

“谭易，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和何若颜结婚呢？”

这件事仿佛成了许昭的心魔，她望着谭易，才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顺着脸颊滑下来。

“你知道吗？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乐乐就可以痊愈了，她就会和所有健康、快乐的孩子一样……”

她可以跑，可以跳，可以上学，可以平安顺遂的长大。

可她才和这个世界交手三年……

许昭闭上眼睛，将那双满是朦胧泪意的眼睛藏起来，像在喃喃自语一般，轻声反问。

“和何若颜结婚不是你原本的计划吗？为什么你突然不愿意了呢？”

她的问题，语气几乎称得上是平静的。

但谭易却始终没有说话。

他微微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落在她的被角上。

这一片难捱的寂静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许昭再度睁开眼睛。

她静静地看着谭易，忽然想起那一天，她拿着保温盒去谭易公司的那一天。

那天，她和谭易的一个，曾经的共同好友对她说，谭易看似平静，实际上四年，从未忘记过她。

那时候许昭不敢多想，但如今，她终于能好好想一想了。

四年前，她经常怀疑谭易是否爱她，在那段感情里，一直患得患失。

那时候，她期待有个人将谭易所有的一切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听，告诉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谭易有多爱她。

但如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出现了。

这个人告诉她，谭易也十分爱她时，她却还是不敢相信。

体会不到的爱，还能算爱吗？

许昭笑了，她扯动了嘴角，露出一个十足嘲讽的笑容。

“谭易，你不想和何若颜继续婚礼，难道是因为，你突然发现，其实你爱的人是我吗？”

第13章

许昭的话音落下，谭易终于抬起了头。

他微微皱着眉，落在被角的那只手突然攥紧了。

虽然没有说话，但许昭居然意外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谭易默认了。

许昭闭上了眼睛，忽然觉得无比可笑。

她也真的笑了，并且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身体都在颤抖。

许昭觉得命运真的很可笑。

谭易居然爱她。

偏偏她在这个时候才知道。

如果时间倒退四年，许昭一定会欣喜若狂，她会觉得自己是中了大奖的幸运儿。

她一定会紧紧抱着谭易，告诉他，她有多爱他，她的心有多真，她大概会恨不得将那颗心脏掏出来给他看。

因为满满装的全部都是他。

可如今，可现在……3

“你这是默认了吗？”许昭睁开眼睛望着谭易，稍稍坐起身，“还是说，自诩理智之上的谭易，你在逃避吗？”

许昭的脑子里再次浮现出乐乐的身影。

她情绪再次彻底崩溃了，她抬手不断擦着下淌的眼泪，定定地望着谭易。

谭易没有说话，许昭就这样固执地等待着。

她一定要从谭易的嘴里，听到一句肯定的回答。

不知道过了多久，谭易的额角暴起一根青筋，他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终于开口。

“是。”

一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许昭，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在逃避，我后悔了。”

“在那次意外追尾的那天看到你，我的心情就不平静了，这四年你离开得太久了。在我以为你不会离开的时候，你离开了，在我以为你不会回来的时候，你回来了。”

谭易的话让许昭也愣了愣，她的表情有些呆住了。

但谭易却如同彻底打开了某个开关，定定地望着许昭，他终于不再隐藏，伸手拉住了许昭的手，满目深沉。

“所以许昭，我很抱歉。”谭易的眼圈渐渐发红，他想到了乐乐，于是牵住许昭的那只手渐渐收紧。

“在你找上我的时候，我太冲动，也太自负了，我以为……”

谭易闭上眼睛，将眼泪逼了回去。

过了许久，他才睁开眼，满目真诚：“昭昭，我们之间错过太久了，之前，我一直以为爱情只是我生命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环，它在我的生命中最多只能占据百分之十，所以在你提出结婚的时候，我退缩了，因为我还没有想好，我们之间是否能够组成家庭……”

“但现在我明白了，尽管爱情在我的生命中最多只能占据百分之十，但那百分之十，却是百分之百的你，昭昭，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在这一刻，病房里沉默了下来。

她想笑，却只有眼泪不停顺着脸颊滑落。

谭易，这些话，如果四年前你对我说，有多好？

那时候，她义无反顾地，如同一只扑火飞蛾般，自杀式地爱着他。

那时候，许昭的世界里只有谭易。

可他却将她的真心弃之如敝履。

不知过了多久，在谭易的注视下，许昭一点一点抽出被他攥在手里的那只手。

“我们，不可能了。”

第14章

许昭清楚地看到，谭易的身体一僵。

但她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漠地说着。

“谭易，你知道吗？四年前，如果你能对我说这些话，我一定像个傻子一样，心甘情愿地留在你身边。”

“因为那个时候是我最爱你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以为我的人生里只有你了，你就像一束光一样，只要我可以留在你身边，什么都不怕。”

许昭的语气带着淡淡的怀念，但不是怀念四年前的那段感情。

而是，四年前那个为了爱义无反顾，无所畏惧的自己。

“但是，现在我明白了，谭易，尽管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心里是百分之百的我，但爱情只是你生命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部分，你的身份、地位、工作，甚至你的朋友兄弟，每一个都会排在我的前面，是你权衡利弊后，可以毫不犹豫舍弃的部分。”

“不是的……”谭易心下一紧，下意识想要否认。

但许昭却没给他机会。

“不是什么？谭易，早在四年前，你选择放弃我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是，在权衡过利弊后，舍弃我的一次了。”

“所以，我想告诉你，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了，更何况……”

许昭的脑海中，浮现出乐乐的脸。

她许久没有说话，只有逐渐加重的，沉重的呼吸声。6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艰涩地说：“更何况，就连这一次，也是你权衡利弊后的结果。”

无论说得有多么动听，多么让她以为，这一切都是遗憾的错过。

但都无法改变，她的存在，并不能让谭易冲动，哪怕一次。

爱是什么？

许昭活了二十多年，感知到的爱实在是太少了，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但她知道，一定不是理性的。

爱是冲动，是感性，是不顾一切的。

所以谭易不爱她，也不爱他们的乐乐。

尽管他后知后觉地明白这一切，许昭也只想说一句：太晚了。

她走了，乐乐没了。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许昭抬手擦掉了眼泪。

“谭易，我知道这件事不应该怪你，生下乐乐是我自己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