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懒得睁，赶在他再丢她出去之前，说：“我等下自己走。腰疼，我缓一缓。”

　　他在淋浴间里制止她这个色鬼的性sao扰时，一点没有手下留情，将她的手反剪到她的身后。她怀疑他加剧了她的腰伤。

　　赢长渊没给她回应，不过她嗅到他的靠近了，来自他身上刚刚洗完澡的潮湿的水汽。

　　顷刻，苏云霜的腰背被他的手指轻轻一压。

　　并未压到她的疼处，但苏云霜怕痒，本能地躲闪一下。

　　躲闪之后，苏云霜说：“高了。左一点。”

　　他指导她贴春联时的话术，正巧她现在送还他，指导他找对她腰上受伤的位置。

　　赢长渊好像并没有听见，她耳朵里捕捉到的是他离开卧室的细微脚步。

　　不多时，折返的赢长渊自她的头顶对她丢下来一个熟悉的字眼：“脱。”

　　苏云霜这才侧头，对他眯开一条眼缝，看到他的手里握有一瓶药酒。

　　这是他又愿意帮她治了？

　　苏云霜认为自己应该先问清楚，他想索取怎样的回报。

　　凝思了两秒钟，她终究没开口。

　　衣服，苏云霜同样没脱，她只是卷高了衣服的下摆，卷高至胸口下，同时把自己的裤子拉低一些——这显得她突然矫情了起来。实际上苏云霜是怕脱光了，冷。虽然室内开着暖气。

　　赢长渊并未反对她如此。

　　空气中飘散开药酒浓重的气味，不瞬，他倒了药酒的两只手掌揉上来她的腰。

　　他的手一如既往地充满凉意，苏云霜无法抑制地猛一激灵。也仅此而已。

　　这回赢长渊下手的位置非常精准，就在她腰上受伤的位置。

　　他在给她做推拿。管乐之前在度假村里脚受伤，想要他帮忙做的推拿。苏云霜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他的手，比起痛感，更为清晰的是他的手在她腰后的皮肤上不断地摩擦生热。

　　越来越热乎。

　　恍惚间，热意仿佛还从她腰后的那块皮肤，扩散到她身体的每一处。

　　热得苏云霜默默地想，或许她刚刚确实应该脱光。

　　SPA馆里做按摩，也是要脱光的。

　　赢长渊的推拿，和按摩差不多。

　　他的手艺，去按摩馆工作的话，一定很招回头客，点名指定要他。

　　再加上他的脸，他不成为招牌技师，天理难容。

　　苏云霜都想给他小费了。

　　赢长渊停手的时候，苏云霜意犹未尽，忍不住问：“六哥，能不能多按一会儿？”

　　她的措辞暴露了些许她心中所想。赢长渊神色冷寂：“我不是按摩师。”

　　苏云霜这会儿才问：“你想要索取什么回报？”

　　“先记账。”说罢赢长渊前往卫生间里洗手。

　　苏云霜默默地整理好自己的衣物。

　　赢长渊洗完手出来，见她还赖着不走，丢出一字诀：“滚。”

　　苏云霜爬起来，回自己的卧室。有点恋恋不舍。

　　可能因为接连两个晚上都睡他的床，她隐约不太适应自己这边的床了。

　　不过这一夜终究还是安稳地睡过去了。他在他的卧室睡，她在她的卧室睡，她没有梦游，隔天早上醒来仍旧在自己的卧室自己的床上。

　　腰也基本不再疼。

　　苏云霜起床，拉开窗帘，本意是想让阳光驱散屋里的昏昧，却发现外面又下雪了，和昨天的阳光灿烂反差过大。

　　她房间的窗户，望出去能看到一点点后花园。

　　看不到梨树。

　　而她想看一看那株梨树。

　　洗漱之后，苏云霜裹紧羽绒服下楼，直奔后花园。

　　地面覆盖薄薄的一层白雪，仿佛掩埋了昨晚发生在这里的罪孽。

　　苏云霜踩过野狗被打死的位置，走到梨树前。

　　也因为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雪，苏云霜找不到两位佣人挖土埋尸体的痕迹。

　　但她记得，曾经埋葬那只大黑狗的具体位置。

　　-

　　赢长渊今天较之平时起晚了。

　　他离开自己的卧室，要下楼梯的时候，又一次看到过道尽头的骷髅架子。

　　骷髅架子从昨天下午贴完春联之后开始，更换造型了。

　　它头顶所戴的王冠两侧，分别添了两只喜庆的小灯笼，两只小灯笼下面悬着穗，远观的时候，整副骷髅架子，更像戴着清朝的旗头。

　　骷髅架子身上的袈裟，原本穿得十分端庄，也被改成裙袍样式的穿法，还是露出单边肩膀的那种系紧方式，显得格外性感。

　　再者，骷髅架子的造型也被重新凹，它的一只手臂仍旧规规矩矩地垂落于身侧，另一只手臂则举高起来。

　　但现在赢长渊才看清楚，它举高起来的那只手的其中四个手指节曲起，仅留一根中指，而中指直指前方。

　　沿着过道，他走向骷髅架子，停在骷髅架子的面前。

　　中指此时此刻，便是指着他。

　　高度差不多在他的胸口。

　　面无表情地盯了它一会儿，赢长渊折断它的中指。

　　捏着折断的中指指节，赢长渊的目光越过骷髅架子，望出窗外，看到苏云霜蹲在梨树前，堆了个小雪人。

　　一个刚刚有轮廓的小雪人。

　　从轮廓就能判断，小雪人的底子不好，她后面无论再如何修饰，都注定了它将非常地丑。

　　-

　　苏云霜没戴手套，短短的时间，手冻得通红。

　　她一点没在意，继续给小雪人塑形。

　　雪下得不够厚，有点难堆，也限制了雪人的大小。

　　苏云霜仍旧兴致勃勃。

　　她很难得有堆雪人的兴致。

　　那只大黑狗举办葬礼的时候，赢晋东的几个子女也在堆雪人——她躺在地上，作为雪人的轮廓，被他们往身上堆雪。

　　他们要让她给大黑狗陪葬嘛。

　　没给她安排土葬，安排的是雪葬。

第096章 蕴

　　前一晚她发着高烧，烧得不省人事，早上就被拽下床问罪大黑狗的死，无论他们对她要杀要剐，她都无力反抗。

　　苏薇和赢晋东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把她堆成一个雪人。

　　如果再迟一点，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先冻死还是会先窒息而死。

　　苏云霜现在塑造着小雪人的轮廓，感觉自己很变态。

　　为什么她要堆个小雪人？她的心理，她自己都不懂。

　　——后脑勺倏尔被什么东西轻轻砸了一砸。

　　苏云霜下意识往后摸脑袋，同时也转头。

　　赢长渊一身霜雪的清寒站在三米开外的位置，没什么具体神色地看着她。

　　苏云霜低眸，捡起落在地面的一小节手指骨节。

　　看起来砸刚刚砸她的就是它了。

　　昨天下午她贴完春联之后又去挂灯笼，才凹过它的造型，认得这一小节手骨出自那副骷髅架子。

　　捻在手里，苏云霜复抬眸。

　　赢长渊已然转身走人，和他来时一样地悄无声息。

　　苏云霜想到之前她用柿子砸赢长渊。赢长渊这是时隔多日报复回去了？

　　现实神佛真够残暴的，昨晚打狗，今天掰指头。她特地将骷髅架子竖起来的中指，他不喜欢，也用不着掰掉。

　　苏云霜对堆雪人突然又失去兴趣，随手将手指骨节直接刺入尚未完全成型的小雪人的心脏处，也离开后花园，进门去。

　　佣人今日将客厅里的壁炉烧了起来。

　　旺盛的炉火映着别墅里她昨天下午挂上的几张红灯笼，愈发喜气洋洋，也愈发暖融融，与室外灰蒙蒙的天和冷冰冰的雪形成对比。

　　可别墅太大，人太少，无论如何也热闹不起来。

　　苏云霜不确定赢长渊是否和从前的赢晋东一样喜欢家里热热闹闹的，她本人更享受这种人少的冷清。

　　人少的冷清，反倒令她感觉，暖融融和喜气洋洋，属于她。

　　一楼除了保姆房和客房，还有一间禅房。当年赢长渊得到文婴大师的点拨，开启清修，后来成为居士，赢晋东专门腾出来的一个地方，方便赢长渊在家期间也能做功课。

　　在出现禅房之前，赢晋东的其他子女也拥有琴房、舞蹈房等功能房。禅房和它们一样，并非某一个人专用的。只不过有的人会霸占。

　　赢长渊没有霸占禅房，赢晋东甚至跟其他人说，有空可以跟赢长渊一起到禅房里看看经书、抄抄经文，修身养性。

　　一开始有人去试过的，毕竟不失为一个讨赢晋东欢心的方式，他们当不上替赢晋东挡灾的人，就为赢晋东多亲近亲近佛祖。

　　然而，没人能坚持。禅房便自然而然地沦为赢长渊的专属，偶尔赢晋东也会到禅房里打坐。“偶尔”得非常少，赢晋东虽然信佛，定期也拜佛、吃斋菜，每年捐出的香油钱非常多，但赢晋东干不来抄经文、打坐之类的事情。

　　苏云霜跟到禅房门口，赢长渊看起来又是要抄经文做功课，苏云霜便不打扰他，只是走之前，她问：“六哥昨晚杀生了，今天是不是应该多抄一些《往生咒》，给野狗超度？”

　　好像如今对赢长渊作死，已经成为她的习惯。不作个死，她浑身难受。

　　说完苏云霜也没等他的反应，自顾自去厨房给她自己做早饭。

　　今天周一，她还赶着去上班。春节前的最后一天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