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昭怕黑，更怕记忆中充斥着辱骂和殴打的黑漆漆的房间。

她此时也顾不上解释，只想离开，离开这间密不透风的房间。

她大病未愈，本就是强弩之弓，被折腾到现在早就没了力气。

她攀爬到楚轻舟的脚边，哀求：“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不会再伤害宁小浅了，不要把我关在这里，我求你了！”

可楚轻舟怎么会放过她呢，他睥睨了宁昭一眼，只留下一个绝情的背影。

“砰”地一声，房门被保镖重重带上。

宁昭扑上门板，攥紧了拳头拍打起来：“放我出去，楚轻舟，你放我出去！”

房门纹丝不动，门外回应她的是一片空寂。

长久的哭泣让宁昭感到大脑窒息，本就没好全的身体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脑海中的关于被关小黑屋记忆倾涌而出。

年仅五岁的她因为不小心打碎了花瓶，就被父亲关进了窄小阴暗的房间里。

长条的皮带宛如灵巧的蛇身，毫不留情的抽在她身上，抽得她皮开肉绽。

抽她还不够，还要狠狠地饿她，直到认错为止。

她怕极了被关，被饿，被扔在黑暗里，无人问津。

宁父将她卖给楚轻舟那天，亲口传授他管教‘秘诀’：“她要是不听话，就关她！她最怕我关！”

宁昭感受到自己的四肢逐渐冰冷，喉间传来无法忽视的痒意，她蜷缩着身子，细微的咳嗽声从她口中溢出，而后越来越大。

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胸口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上涌的铁腥味。

她好痛啊，可无人在意。

吐出来的鲜血浸湿了宁昭的衣衫，绝望的情绪在她心中的蔓延，她也许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第一次，她感觉死亡那么近。

被楚森*晚*整*理孟庭折磨的时候，她想死；

被李鹏妈妈按在地上打的时候，她也想死；

被宁小浅栽赃诬陷的时候，她更想死。

可真的快要死的时候，她却好害怕……

她死了，岁岁那个小丫头怎么办？她答应了表姐，照顾好岁岁，等她平安归来。

所以她，不能死。

也许，这次像从前疼痛发作时那样，熬过去就好了。

宁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额上细细密密渗出冷汗，脸上血色一寸寸地消失。

仰望那一方小小天窗，外面的天还亮着。

正午的阳光暖暖的，好得像楚轻舟跟她告白那天一样。

他穿着白色衬衫，在半月湖旁的圆亭里跟她告白。

他说：“我虽然比你大，会比你先走，但我一定会来接你，死后也要相依相伴。”

这一刻她好像真的看到了楚轻舟，在阴冷黑暗的狭窄空间里，他逆光朝她走来，噙着笑说带她去看喜欢的向日葵。

宁昭缓缓抬起手臂，惨白的唇勾起弧度。

她说：“好……”

语落，那只纤瘦如柴的手臂，重重垂下地板！

第10章

楚轻舟忙起工作，便忘了时间。

整整三天没能离开公司。

桌上，他的手机嗡嗡震动着，他趴在桌上，眉头紧锁，眼球快速转动，陷入一场梦魇。

梦里面，宁昭上了一艘船，船上坐满人了。

宁昭坐上后，就没他位置了。

他阴着脸，命令：“宁昭下来，陪我坐下一趟。”

宁昭却置若罔闻，端坐在船上，跟他挥手，接着那船便在没水的陆地上开远了。

他大喊宁昭的名字：“宁昭，给我下来——！”

喊着喊着，把自己喊醒了。

手机还在震动，楚轻舟看着宁小浅的来电显示，他才想起宁昭，已经关了她三天了。

他按了按发紧的太阳穴，暗舒了一口气。

没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最长他关过她一个星期，出来之后，依然好好的。

拿起外套，他前往了医院。

走廊的冷风，裹着雪花，飘进楚轻舟的衣襟里。

有些凉。

身旁经过的病人只穿着薄薄的病号服，他冷不丁想起宁昭。

电梯门开，一位戴眼镜的女医生与他擦肩而过。

两人对视了一眼，已经走出电梯的女医生，又跟他走回了电梯里。

她问：“您是宁昭的朋友吗？”

那天，她亲眼看着宁昭被楚轻舟从病房带走。

楚轻舟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这种搭讪的方式他嗤之以鼻。

女医生从他冷淡里的眼神里读出他的误解。

她直接从病历夹中，拿出宁昭的病例：“如果您见到她，请转告她立即回医院化疗。”

化疗？3

楚轻舟嗡地一下，耳朵短暂失聪。

“叮”地一声，电梯抵达，女医生走前又说了一句：“就算拒绝化疗，也要按时吃药。”

楚轻舟定睛看了眼手中的病历单——肺癌晚期，已确诊。

短短七个字，遏住了他的呼吸。

这是什么东西？他盯着那几个字看，看到快不认识‘癌’这个字了。

电梯门快合上瞬间，楚轻舟伸手强行掰开。

他疾步朝外面走去，可走了几步，却又放缓了步调。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怎么就刚好碰见宁昭的主治医生，刚好她还认识自己。

楚轻舟冷笑了一声。

“宁昭，你又在耍心机。”

如果真的有什么事，管家会给他打电话，他不会不知道。

楚轻舟攥皱了手中的病例，走到垃圾桶前，扔进了‘不可回收’桶里。

可刚走了几步，他就停下回看了眼垃圾桶。

算了，先回去看看她到底在捣什么鬼。

别墅。

楚轻舟脱下孟庭衣递给管家，漫不经心问：“她怎么样了？闹了吗？”

管家帮他换上拖鞋，回道：“只在三天前您走后，喊闹了一阵，后来就没什么动静了。”

楚轻舟心沉了一瞬，皱眉冷声道：“去把房门钥匙拿过来。”

莫名地不安在他心上滋长，顷刻缠绕心脏。

楚轻舟来到小黑屋门口，将钥匙插进插进锁孔，他握着门把想要推开门，却被一道力阻拦。

“宁昭，看来你还没有学会听话。”

可房间内没有人回他，楚轻舟皱眉，猛地用力推开了房间门。

房门打开瞬间，“砰”地一声闷响。

是什么倒在了地上。

楚轻舟走进房间，一股腥甜惯进他的鼻间，房间里空无一人，地板上只有斑斑血迹。

他喊了一声：“宁昭，别玩了，出来！”

环顾身后时，楚轻舟瞳孔陡然一缩，看见了门后倒在血泊里的宁昭。

她维持着蜷抱双膝的姿势，倒在地上，苍白如纸，像睡着了的洋娃娃。

才短短几天，她就瘦到脱相。

楚轻舟上前搂起她上身：“宁昭，别挑战我的耐心……”

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呼吸一滞。

楚轻舟终于感到害怕不安，将宁昭横抱在怀中，冲开管家，抱着她一路奔向医院。

她不能死。

此时的楚轻舟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跟着医生的推车往急救室里跑，冲脸色灰白的宁昭嘶吼：“宁昭，你给我睁开眼睛，这次醒来，我什么都原谅你！”

“砰——”

急救室的大门重重关上，抢救中的红灯亮起。

宁小浅不知从哪得到他来医院的消息，故意顶着受伤的身体踉跄走来。

她看着浑身是血的楚轻舟，哪还有心情装柔弱，直接说出了让男人彻底动怒的话。

“这里面的人是宁昭吧？她都已经快死了，凭什么你还这么在意她！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啊！”

“啪”的一声，宁小浅的脸被重重打到了另一边，耳边只剩耳鸣。

宁小浅第一次看到楚轻舟对自己露出盛怒的表情，他双眼泛红，模样骇人。

楚轻舟一字一句道：“她不会死！”

没有他的同意，她永远都不能离开他。

即使他厌恶她。

然而仅不到两分钟，红灯“啪”地灭了。

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在楚轻舟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期盼中，说出了那句。

“很抱歉。”

第11章

医生后面接着说的，病人失去生命体征已超过24小时，和节哀顺变等等词语。

楚轻舟是一句都听不清。

他不信宁昭真的会死，他冲进抢救室掀开盖在宁昭身上的白布。

宁昭毫无生息的躺在抢救台上，楚轻舟捏紧垂于身侧的手，他才不信宁昭真的会死，这一定又是她为了逃离的把戏。

“宁昭，你要是还不肯醒来，我可不敢保证会对那个小丫头做些什么。”

他出口便是威胁。

可躺在床上的人听不见，如同没有知觉的木头。

楚轻舟此刻终于意识到宁昭也许真的走了。

他伸手抓住身旁的医生，即使是哀求也是高高在上的态度：“救她！”

“楚先生，你冷静一点，病人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夜晚的医院寂寥无声，让人格外心慌。

“我说救她！”楚轻舟听不进任何劝告，他只知道宁昭不能死！

可死了的人又如何救活呢……

医生像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他。

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去，徒留楚轻舟一人站在原地。

楚轻舟想，如果宁昭能够醒来，他愿意对她仁慈一些。

他突然看见宁昭的手指微动了一下，但眨眼就恢复了原样。0

楚轻舟的心脏狂跳不止，他急忙跑出去，再回来时身后已经多了几个人。

“她还活着！我看见她的手动了。”

“楚总，我知道了，您先冷静一下。”

自觉失态的楚轻舟尴尬的松开了扯着医生袖子的手。

在一番检查后，终于确定了宁昭有活着的迹象。

楚轻舟再次退到抢救室外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