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战鼓喧天，夹杂着大容士兵们的嘲笑声。

容月低垂着头，不敢抬眼看对面的盛明觉一眼。

她曾也希冀能再见明觉哥哥一面。

可怎么也想不到，再见时，却是这样的光景……

“盛明觉！看到没有，这个像狗一样的女人就是你的妻子！”

喊话的人踹了一脚笼子，手伸进笼子扯住容月的头发，逼迫她抬起头，对着盛明觉的方向。

第九章 活着好苦

这句话一出，盛明觉身后的士兵阵型微乱。

容月被迫看向盛明觉，却只见到一张冷漠的，看不出丝毫情绪的脸。

落日余晖浓烈如血，染红了容月的眼，流出一滴心碎的泪。

“盛明觉，窝囊废！看看你妻子是怎么学狗爬的？还带兵打仗，回去玩泥巴吧！”

笼子被踹的不停摇晃，容月红着眼眶，双手护住小腹。

那左右翻滚的样子，确实是像足了一只败家之犬。

盛明觉看着她那狼狈的样子，却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愤怒？怜悯？燥乱？好像都有。

那些情绪杂乱的堆积在他胸口，好像一团无处发泄的火，只等一个出口便要爆发。

两军对垒良久，直到夜色深沉，容月才被押回营帐。

她疲惫至极，倚在笼子栏杆上，艰难的喘息着。

不一会儿，几个看守的士兵回来，其中一个手中拿着饭。

“喂，吃饭！”他踢了笼子一脚。

容月伸手去接，但那士兵却在她接过碗之前，将饭倒在了地上。

汤水跟饭泡在地上，和着泥混成一团。

那士兵嘻嘻笑着：“人才用碗吃饭，狗嘛，都是趴在地上吃！”

容月嘴唇不由发抖，良久，她颤抖着弯下自己的脊梁，抓起地上的饭往口里塞，混着泥沙咽了下去。

无论如何，她要吃，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几个士兵看她这样子，都粗声粗气的哈哈笑起来。

“你看！她还是公主，比我养的狗都贱！”

另一个士兵看容月沉默着不理睬他们的样子，嘴角一撇，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容月脖子上的铁链就往外拉。

容月猝不及防，头一下撞上铁笼！

她下意识的护住小腹，头上蓦然的疼痛后，鲜血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她紧紧的抱住自己，苟延残喘的缩成一团。

那士兵又开始扯着她脖子上的链子，像遛狗一般让她在笼子里爬。

她自然可以求饶，可这些天来，她已经知道，求饶只会让这些人越发兴奋。

耳边是这些人肆意的辱骂与嘲讽，容月死死咬住牙挪动着，眼前是模糊的，只能清容的感受到眼里不受控制的掉下眼泪。

直到深夜，守卫累了才结束。

他们走后，一道黑影闪身进来。

容月缓缓抬眼，看见了一身大容兵士打扮的盛明觉。

她眼中乍然一亮，随即却仓皇的遮住自己的脸。

盛明觉一步一步走至她面前，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眼神深沉，淡淡道：“我刚刚都看见了。”

容月身子一顿，随即不受控制的发着抖，即便被那些人那样羞辱，也抵不过盛明觉刚刚那一句话。

她张着嘴，却怎么说不出一句话。

她的目光落到盛明觉手里闪着寒光的刀上，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不是来救她的，他是来杀她的。

刀刃锋利，凌迟着她的心。

容月使劲掐着自己的手，她想笑给明觉哥哥看，可她抬起头来，嘴角却怎么也弯不起，那肮脏的脸上只有一双眼是明亮的。

两人目光对视，盛明觉知道自己本该痛快结束这一切，手里的刀却无论如何也挥不下去。

不该这样的，他告诫自己。

眼前这个女人不过是一个恶心又卑贱的敌国公主，连她的父亲和国家都舍弃了她，折辱着她，你又何必心软。

可不知为何，他就是下不去手。

后退一步，盛明觉从怀中拿出一只小瓷瓶放在容月面前。

“这是鹤顶红。”盛明觉的语气没有起伏，他被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拳，“你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他拔腿就走。

容月定定地看着他决绝的背影，良久，她迟疑着将手伸向地上的小瓷瓶。

第十章 没了她，才更好

容月将那瓶鹤顶红收进怀中，上面还留有盛明觉的体温，却冻得她浑身发抖。

拿起的那一刻，她的确是想过，不如一了百了吧。

活着太苦了。

可腹中的孩子，那一刻却好像跳了一下。

容月拿药的手一顿，眼泪一瞬便流淌而下。

她想死，却更想活。

明觉哥哥，对不起。

对不起，还要成为你的负担……

第二日，朔风突起，北境突然下了雪。

形势陡然转急，大战一触即发。

盛国军队一夜集齐在城墙之下，开始攻城。

大容军队渐渐不敌，眼见城门就要被攻破，守城的将军愤怒不已。

大容久未开战，本以为盛国军队不堪一击，来之前他立下军令状，若是战败他便以死谢罪！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在盛明觉的带领下，自己居然眼看就要败了！

巨大的惶恐淹没了他，他几乎想要弃城逃跑，就在这时，他想起了容月。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容月被人从狗笼中提出来，绑着双手上了城墙。

北风烈烈，战鼓隆隆，她的视线穿过千军万马，眼里只有一人。

守城的将军一把就将容月拎到战旗前，对着她大吼：“你不是怀着他的孽种嘛！叫他停下来，快叫他认输！”

容月瘦削的身子在寒风中颤抖，咬着牙关不发一言。

容月的不言不语，却让将军更加愤怒，他按着容月的头砸在城墙上，脸色狰狞。

“给我喊！喊啊！你这个怀着盛国孽种的贱婢！”

容月头被砸的一懵，鲜血一下就染红了她的眼，她闭上眼，却感觉自己的的衣摆忽然被人拉开，已经四个多月的孕肚露了出来。

那将军让人对着城墙下喊话。

“盛明觉，看到了吗？这是你的孽种！你再不认输我们就活剜了她！”

这一瞬，容月头脑是空白的，她开始挣扎，却被死死的钳住。

那将军强硬的掰过她的头，她睁开眼，看见了城门下盛明觉脸上的震惊。

容月不由自主的涌上泪来，她不想……她真的不想这样……

城墙下，盛明觉听到了那将领的喊话，他也看到了容月显怀的肚子。

容月还活着……那蓦然升起的复杂感觉充斥着他的心。

但盛明觉并没有停下攻击。

他只在想，她既然还活着，等他攻下城，便将她带走吧……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从未如此焦灼，连攻击都显得急迫。

城门摇摇欲坠，厮杀声震天，那将军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女人对盛明觉来说不值一提。

他看着死倔的容月，咬牙切齿的骂：“你这贱婢，一心想着那废物，怕还不知道他回国后就和盛国沈将军之女成亲了！你在他眼里，连条狗都算不上！”

容月一震，漆黑的眸子如一口古井缓缓干涸。

明觉哥哥……有了妻子了……

那她算什么呢？

她的存在，是他的耻辱，是他的把柄，是妨碍他幸福的垫脚石。

容月突然想到母亲临终前的话。

原来，这世上，活着才是最难的事情。

这一生，她活得太累，仅有的一点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