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有想到，当初的几块儿碎银子，竟然能够将这店小二给笼络住。

妘香落收回视线的同时，隔壁桌便有几个大汉坐下，几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声音很大，简直要将酒楼中的声音压住。

在这种场合，这样子的人其实是十分讨厌的，极其容易影响到旁人。

妘香落三人便坐在他们的隔壁，是最受影响的，特别是沈小渊，恰好背对着那些人，两条眉毛都皱在了一起，显然是被吵到了。

妘香落自是注意到了沈小渊的不舒服，正准备同那些人说两句，却见沈小渊转过身去。

被这么一个小孩儿盯着，几个大汉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几人面面相觑，随即皆是面色不虞，声音粗犷，“小孩儿，干什么呢？别打扰大爷聊天儿，快起开。”

“大叔，这里是酒楼，你们声音太高了。”沈小渊丝毫不畏惧，皱了皱鼻子，语气中掺杂着些许的指责之意。

“嘿，你这小子，你家大人还没有管，你就跳出来了？”与沈小渊背对着的那个大汉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沈小渊一番，啧啧作响，“赶紧转过去，要是再多嘴一句，别怪我打小孩儿。”

妘香落轻拍沈小渊的后背，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随即抬眸看向隔壁桌的几人，“几位大哥，我家孩子说的对，你们的声音太高了，吵到我们了。”

“你个小娘皮。”坐在对面的男子当即便不乐意了，站起身来，打算对妘香落动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视线紧紧地凝在妘香落的脸上，看的时间久了些，竟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早在男子站起身的那一刻，姬九重的心中便涌出了一股杀意，手指也摩挲着剑柄，只待这人过来，便直接拔剑将人解决掉。

奈何他却站着一动不动，只是那双眼睛黏在妘香落的身上，让姬九重感到格外的碍眼。

可惜对面的人没有动手，他也没有理由直接拔剑，他还是不想惹上麻烦的。

对面这人的视线过于灼热，妘香落能够察觉到这人的眸光似是在渐渐地转变，但妘香落摸不清眼前这人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

就在妘香落的脑海中生出了一个想法的时候，那人也紧接着开口，伸手指向妘香落，面容错愕：“你……你不是那个江……”

“江”字一出，妘香落便知晓这人当真如她所想那般，认出了她，当即便扬声将男子的话打断，“这位公子，你认识我？”

那男子也不是个傻子，自是看出来了妘香落不想让人知晓她的身份，他及时止住话音，却强烈要求和背对着沈小渊的那个大汉换个座位。

妘香落不明白这人要干什么，但是瞧着对她似乎并无恶意，便打算静观其变。

男子如愿换了位子，面对着妘香落，压低声音说道：“我认识你，你就是北云国来的那个妖……江姑娘，很快就要嫁入燕王府，是不是？”

被男子灼热的眸子盯着，妘香落唇角微微抽搐，淡淡点头：“是我。”

“嘿，我就说我没有认错。”男子眸光霎时间亮起，无论是从神情上还是从话语中，都能够看出这人是激动的，“江姑娘，昨日您验……验尸的时候，我也在现场，昨日那一幕可谓是让我震惊不已，原来您当真是为了找寻死者的死因才会破坏尸体啊？”

若是执意要说破坏尸体的话，那也是可以的，妘香落也不想和东裕国的人争论这事儿。

“经过昨日一事，我便对仵作格外的好奇，不知道您能不能同我讲讲，您先前经历的事儿？”男子目光灼灼，期待地搓了搓手。

第六百八十九章 是我姐姐

？

妘香落怎么都没有想到，本是应该一触即发的氛围，此时竟变得如此的和谐。

这么看来，眼前这男子对她并没有恶意，似乎还对仵作一职挺好奇的？

姬九重摩挲着剑柄的手指顿住，抬眸瞧了那男子一眼，随后淡淡地移开视线。

“大叔，你们不是对仵作有偏见？”沈小渊歪着头看向男子。

男子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随即似是掩饰一般干笑两声：“这不是从来没有真正见过仵作是如何动手的吗？况且家中的长辈提起仵作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好话，久而久之……”

久而久之，思想就被固定到了长辈的那些话上，对仵作有了偏见。

“原来如此。”沈小渊一手摸着下巴，佯装老成地点了点头，“不如我来给您说吧。”

“你？”男子上下打量了沈小渊好一阵儿，又看了看妘香落，不大明白他们两个的关系，毕竟这两人长得简直是天差地别，无论是姐弟还是母子都说不通。

妘香落一看沈小渊的样子，就知道他的心里又有了鬼心思，想着他已经许久没有与旁人交流过了，干脆也不打算开口，就让沈小渊去应付这男子算了。

沈小渊眼珠滴溜直转，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指了指妘香落，“大叔，这是我姐姐，是姐姐将我捡到，养我到这么大，所以我一直都跟着姐姐，对她做的事情也很熟悉。”

姐姐……

妘香落心中无语，心中暗自翻了个白眼，却没有打断沈小渊的话。

“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你们两个长得也太……”话说到一半，男子也意识到他这话说的不妥当，当即便止住话音，干咳一声，生硬地岔开话题，“小孩儿，那你和我讲讲你姐姐之前经历的事情。”

不止男子，还有与他一周的那些人，都明里暗里地看向沈小渊，等着他开始说妘香落作为仵作时候发生的事情。

被这么多人看着，沈小渊丝毫都不胆怯，反倒是愈发的兴奋，挺直腰背，绘声绘色道：“我之前跟着姐姐的时候，遇到过一桩案子，是一个女子溺水身亡，分明没有怀孕，但她的肚子却是鼓起来的，那人被水泡的时间久了，整个人都肿起来了，浑身泛着青紫色，那肚子更是吓人的很。”

那些人愈发的好奇，竟开始主动催促：“怎么回事？快接着说。”

“如果没有仵作的话，只是从外表看，或许还真的以为那个女子就是怀孕了。”沈小渊特意卖了个关子，看着人们越来越着急的模样，沈小渊心中暗笑，继续说道，“姐姐当时将那个女子的肚子剖开之后，发现里面居然是……”

在好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沈小渊揭露谜底，“里面是好几只老鼠，还是活的哦。”

此话一出，那几个汉子顿时骂出了声，当然不是骂沈小渊，而是在骂肚子中藏着活老鼠的那桩案子。

这种事情在他们东裕国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准确地说，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

毕竟，同样的情况下，东裕国的衙门最终只会将女子的大肚子定义成怀孕，即便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女子已经怀孕。

这便是没有仵作的一个坏处。

“还有呢？还有什么？”男子身子微微前倾，恨不得直接坐到沈小渊的身边。

恰在此时，店小二将饭菜端上桌，在男子与香喷喷的饭菜之间，沈小渊没有丝毫犹豫便选择了饭菜。

“大叔，我饿了，待会儿再继续给你们讲。”沈小渊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毫不留情地转过身，开始吃饭。

听沈小渊方才说了那些，几个大汉已经没有心思再吃饭了，他们的脑海中满是那大着肚子的女子，以及女子肚子中的尸体，即便没有亲眼见过那种场景，却也能通过沈小渊的描述，将那画面给勾勒出来。

倒是没想到，这小孩儿年纪轻轻，在这种事情上面居然一点都不受影响，不只是这小孩儿，就连妘香落和那个冷脸的女子都是毫不在意的模样。

瞧着三人吃的津津有味，几个大汉开始后悔，早知道就应该等吃完饭再问，谁知道会是这么恶心的事情，他们哪里还有心思吃饭。

三人当中，就属沈小渊吃的最少，再加上他心心念念着要给这些人讲述自家娘亲的光辉事迹，更是没有多大的心思吃饭，随便扒了几口，吃了个七分饱，便转过身去继续同他们讲。

此时，周围空着的几桌也已经坐满了人。

沈小渊的声音并不低，纯属正常的音量，附近几桌的人多多少少还是能够听到他说的话，便是这么一听，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后来呀，还遇到城里面一下子丢了好多个婴孩，都是被人从母亲肚子中剖出来的，十分残忍。”沈小渊适当地露出不忍的神情，“我姐姐与衙门合作查了好些个日子，才在一个山洞中找出了好多的婴儿的残肢。”

此时，已经有许多的人看向了这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酒楼中的嘈杂声逐渐地减低，只剩了沈小渊的声音还在。

妘香落看着兴奋地讲述先前经历过的事情的沈小渊，心中无奈，却还是没有制止他。

不过，瞧着周围的人都往这边看来，妘香落抬手轻轻触碰着脸上的面纱，犹豫了一瞬，缓缓起身，趁着众人沉迷于沈小渊所讲的事情当中，她不动声色地退出酒楼。

因着担心沈小渊会出事，她干脆在酒楼对面的一处茶水摊坐下，这里几乎是正对着那扇窗子，恰好可以将沈小渊的身影映入眼帘。

妘香落前脚出来，姬九重后脚也跟了上来，径直在妘香落对面坐下。

“你怎么也出来了？”妘香落诧异了一下，“已经吃饱了？”

“嗯，里头太吵。”姬九重倒了一碗茶，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

妘香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酒楼里头现在也就只有沈小渊在说话。

第六百九十章 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