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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诸侯争霸以来,天下四分五裂,礼乐早就崩坏了。各国自有自己的官制、货币、文字、车轨,没有统一的定制。
燕国不设太子,大公子即是太子。亦不设东宫,兰台即是东宫。这都是百年的惯例了,燕国无人不知。
燕国原偏居东北寒冷之地,自东北往西南地势居高临下,一泻千里,易守难攻,地缘战略价值巨大。
史书中载,“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
盖因高寒之地出良马,东北之地天地壮阔水草丰美,是天定的养马之地,因而燕人极善牧马养兵,个个骁勇好战。
又因与北地羌人通婚交好,每年皆有万余匹马通过市马与迁移的方式进入燕国,这些北地来的马皆是皮厚毛粗,极耐严寒。
凭借地缘优势与兵肥马壮,燕国先后吞并了原先的赵、齐之地,国力大增,一跃而成北方第一大国。而魏国步兵居多,除了滔滔黄河,并无险关可守,对燕国骑兵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燕国内乱,无疑是魏国反击的最好时机。
小梧的心怦怦乱跳,她真想立刻把燕国宫变的消息传至四方馆。
若大表哥知道,必会有所作为。
旦一起身,才发觉自己正披着那人的外袍。
绣着金色暗龙纹的玄袍。
定是方才她趴在案上睡着时,沈尧为她披上的罢。
方才他提剑出门时,还温声嘱她榻上去睡,实在不该在背后给他捅刀子。
心神一晃,人便怔怔地坐了下去。
可到底是心慌意乱,辗转不能安枕,兀自秉烛上了三层楼台,悄然推开那扇鎏金花木窗往外看去,燕宫火把通明,暗沉的宫墙被照出暖黄的颜色。
遥遥能看见宫门内外金戈铁马,刀枪铮然,血光四溅,有人被长矛挑飞,有人被一剑刺死,有人被踩在马蹄之下。
攻城的定是公子许牧的人马,一波波的人穿过长长的甬道,穿过宽旷的宫中大道往宫内冲去,一重重的宫门随即关得严严实实,将许牧的人马逼停在四方方的殿庭(宫殿阶前平地)。
继而一片火箭自宫墙两侧从天而降,烟焰蔽天,公子许牧的铁甲骑兵纷纷倒地,大溃而散。
从青瓦楼望去,燕王宫火光滔天,经久不息,燕庄王十六年春的这一场逼宫就此画上了句号。
小梧突然明白沈尧为何住在青瓦楼,这里不止是燕国的东宫,更是燕王宫最好的瞭望塔,立在高台,宫中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小梧凝神往天边看去,此时月白风清,一天星斗。
不知公子许牧还活着没有,但若活着,亦是死罪。
而青瓦楼却是烛残漏断,寂无人声,唯有西林苑的青狼与猎犬发出低低的嚎叫。
天已拂晓,长夜将尽,宫里的火光渐渐暗了下去,惟高高窜起的浓烟仍旧昭示着这一夜的惨烈。
此时有寺人在外叩门,“姑娘,宫里来了人,说奉了大公子之命来接姑娘。”
小梧心里欢喜,那人是夜动身之前,的确说过天明便带她进宫。
即便时辰似乎不太对,也没有什么可疑的。
“我梳洗一番,这就来了。”
寺人又道,“马车就在门外,似是很急。”
也能理解。
沈尧数日前才受伤未愈,眼下又逢宫变,刀枪无眼,难免又要负伤。
小梧来不及多想,只惦记着给他备下的生辰礼尚未送出去,只想着他说小鱼干极好,此番进宫又不知何时才能出来。
忧心他等急了,赶忙取出早就备好的生辰礼便跟着寺人下了楼。
马车端的已在府门外候着了,是普通的马车,夜色里看得并不十分仔细。
立在一旁的是两个壮实的宫人,见她来,忙躬身引着上前,“姑娘快些吧,大公子要等得急了。”
沈尧一向运筹帷幄,因而算是个不急不躁的人,带她入宫也并没有什么可急的事,大抵是许她天亮见上沈晏初一面,旁的也没什么更要紧的。
小梧心里一动,便问,“公子召我有什么事,竟这么急?”
先前说话那宫人头愈发垂得低了,压着声道,“公子牧起事,大公子受了重伤!”
第92章我的人,我来杀
原来那人果然受了伤。
另一个宫人已急急推着她登上马车,旋即一声“驾!”,马车立时离开兰台疾去。
小梧是去过燕宫的,知道从兰台往燕宫该走哪条路。
这一路跑得飞快,却不像往金马门的方向,越走小梧心里越慌,想掀开帷幔看看到底是往何处去,一掀帷幔,发现小窗竟是个假的。
小梧这才留意这并非寻常的马车,方才天色不明看不清楚,如今才看出来除了方才进门的地方,其余四下都封得严严实实。
小梧心中一凛,立刻意识到这两个宫人绝非沈尧的人。
抬手去摸长簪,脑中轰然一白。
手便慢慢地从一头乌发上滑了下去。
髻上空无一物。
她连一支簪子都没有。
就连他亲手簪的那朵木兰亦被她放在了枕边。
是了,沈尧为防她用簪子伤人,早就不许她簪戴尖锐钗饰了。
这才察觉出生辰那晚的不对劲来,说什么“以后”,还不是一直在防她。
可再一想,他是什么人,怎么会不防。
环顾车内,车内什么都没有,更不提能护身反击的利器了。
小梧推门,门被那宫人顶得死死的。
“两位大人要带我去哪儿?”
那宫人也不再装了,索性露出了爪牙,“我们家公子遇上了难事,借姑娘去帮个忙。”
小梧紧紧抱着小鱼干,“你们家公子是谁?”
宫人冷笑,“自然是公子牧。”
原来是假宫人,难怪比从前宫里见过的要更壮实一些。
公子许牧便是牵扯进青瓦楼刺杀案中的人,也是今夜宫变的人。方才立在楼台见甬道内公子许牧的人马死伤殆尽,没想到正主却逃了出来。
她心里惴惴不安,隐约知道自己要给沈尧带来麻烦,却想不出办法脱身。
可“借”她并没有什么用,她对沈尧而言不过是个闲时拿来戏耍的战俘,“借”她并不能保住公子许牧。
听着外头已经有了兵马铠甲的声音,忽地车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宫人闪了进来,手里拿着麻袋与绳子,一句话不说就要捆她。
小梧从前是能一搏的,她身形娇小,沈晏初便教她杀敌时专挑要害,只使巧劲,往往能一刀毙命。
如今她身子孱弱,又手无寸铁,连搏一搏的念头都不敢有。若惹恼了这些亡命之徒,只怕这两个壮实的假宫人必先要了她的命。
真如沈尧所说,“弱些也好,省得杀人。”
是省得杀人了,连自保都不能了。
她不敢反抗,任由假宫人将她捆了,只是双手抱紧了油纸包,求道,“大人,别弄掉了我的小鱼干。”
那人并不碰什么小鱼干,只就势将她上半边身子捆了个结实。
不久马车七拐八拐,也不知拐到什么地方去了,霍地一下停了下来。
那假宫人将麻袋利落地套在她身上,一把将她拽下了马车,低声催喝,“快走!”
麻袋细密,天色未明,小梧连路都看不清楚,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
只听见脚声杂乱,刀甲摩擦,有人低低说话,“公子快上马,现在还能出城门!”
不见那公子说什么,她自己倒被人踢了一脚,“上马!”
旋即便被人提上了马背,她双臂无处着力,唯有双手抓紧了鱼干。
原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