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的那些隐忍，随着萧暮卿的死亡，都成了一场空。

明明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他就能光明正大将对她的爱意宣之于口……0

可是，没机会了……

他是城主唯一的嫡子，从小被灌输的就只有一个信念。

让城主府的地位更上一层楼。

他该是那个为了功名冲锋陷阵的人，也该是那个与世家权贵联姻的人。

他本不该对萧暮卿有这种感情。

房中冰冷，萧承旭手里萧暮卿的手更是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萧承旭想起第一次见萧暮卿的时候。

那个时候，初母带着萧暮卿第一次来到城主府。

小小的萧暮卿人虽小，但是已经能看出倾国之姿。

她穿着粉色的衣裳，拉着初母的衣角，一双好看的眼睛怯生生地瞅着四周。

不经意间看向他的时候，还会露出一个羞涩的笑。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笑初，像春风，带着暖意。

那一笑，就笑进了他心里。

后来无数次午夜梦回，全都是这个笑容。

“阿微！”

萧承旭回神，就见柳玉棠跌跌撞撞跑进来，看见棺材中的人瞳孔猛地就是一缩。

她冲上去趴在棺材边，眼泪汹涌而出。

柳玉棠拉着萧暮卿另一只手轻轻摇晃：“阿微，我原谅你了，你起来好不好？”

“以前那些话都是我言不由衷，我太生气才会那样骂你，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她极力忍着喉咙里的酸楚，可声音还是颤抖到听不出原音：“阿微，是我错了，你起来，打我骂我都好，不要不理我……”

说到后面，她已经泣不成声。

萧承旭看着柳玉棠这个样子，冷着脸将她拉开：“别碰她。”

“最没有资格碰她的人就是你！”柳玉棠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他：“要不是你让阿微进入军中，她何苦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因为贺之舟跟她决裂，她也不会在军中受这么多羞辱！她是被我们害死的！”

萧承旭被她推得后退几步，心中难受，眼神更是破碎不堪：“我明明，是爱她的……”

“你放屁！”柳玉棠第一次这么口不择言，她指着萧暮卿身上白色的衣裙吼道：“萧承旭，阿微最讨厌白色，你连这都不了解，还敢说爱她？”

第12章

萧承旭张嘴，却猛地回想起来。

十岁那年，他功课完成得不好被夫子训斥，回到家后更是被城主骂了个狗血淋头。

后花园的假山，一直都是他的秘密基地，每次不开心的时候，他都会一个人到这里来。

但那一次，秘密基地已经有了一个人。

穿着玫红色襦裙的萧暮卿蹲在角落里，低头啃着手里的地瓜。

看见他的时候，萧暮卿举起手中的地瓜，眼睛明亮得像是盛了星光：“哥哥要一起吃吗？地瓜很甜的。”

他坐在萧暮卿身边，吃下了人生中唯一一口地瓜，鬼使神差道：“你好像一直都很开心。”

至少他每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都是笑着的。

却不曾想，她突然垮下脸来，噘着嘴，很是委屈的样子：“不开心，阿微喜欢穿红裙子，但是娘亲说，下人是不准穿这种颜色的，阿微只能偷偷穿。”

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只拍着她脑袋道：“小阿微穿浅色最好看。”

自那之后，每一次看见萧暮卿，她都穿着素色的衣裙。

柳玉棠根本不管萧承旭想了些什么，只继续道。

“阿微最是怕疼，刚进军营的时候，为了你一句口头表扬换得满身伤偷偷躲着哭的时候你在哪里！这就是你说的爱她？”2

“阿微从小到大，为你付出了多少，而你呢？除了伤害她，你又为阿微做过什么？萧承旭，你根本不配说爱她！”

柳玉棠每说一句，萧承旭心里就更疼一分。

“她从来不说……”

萧承旭的声音戛然而止，萧暮卿她，说过的。

萧暮卿进入军营的第二年。

那是一个夜晚，他喝多了酒，萧暮卿刚好来他帐中汇报。

那个时候太多的琐事，压得他心中烦闷，便把萧暮卿当成宣泄的一个口子。

她在战场上受了伤，伤口刚结痂。

初尝人事，他动作粗鲁，完全不管她的挣扎，也不管她那细碎的哭声，只冰冷道：“萧暮卿，你一个下人还这么娇贵？”

自那之后，他再没见过萧暮卿的眼泪。

他一直觉得萧暮卿聪明坚韧，可没想到，是他让萧暮卿变成这个样子。

萧承旭失了魂一般跌坐在地上，将头重重磕在棺木上，一下又一下，好像这样就能减轻一点他心里的痛。

柳玉棠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冷笑：“你现在这个样子是做给谁看呢？”

语罢，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我去安排阿微葬礼的事情。”

萧承旭听了她这话，却是疯了一般推开她：“不准下葬！我不准她离开我！”

他笑得有些癫狂：“死了好啊，这样我就能永远把你留在身边了。”

柳玉棠被他这种反应吓到，不敢动弹。

萧承旭笑了会儿又恢复了正常，用一种分外空洞的眼神看着柳玉棠：“把天机子找来。”

柳玉棠一怔。

天机子这个人十分诡异，精通各种奇淫巧术，萧承旭找他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可萧承旭现在地状态实在可怕，柳玉棠只好答应然后离开。

就在这时，城主背着手走出，没有表情的脸上写满了不近人情：“来人！给本城主把尸体拖出去烧了！”

四个下人进来将棺材围住，刚要动手，萧承旭一掌拍在棺木上，气势瞬间变得冰冷骇人：“谁敢动手！”

第13章

房间中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饶是城主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此时见了萧承旭现在的表情也只觉得心惊胆颤：“萧承旭，老子可是你父亲，你竟敢忤逆我！”

萧承旭红着眼睛，像头暴怒的狮子，看向城主的眼神更是带着无尽的恨意：“都给我滚！”

“好你个萧承旭，为了这么一个女人的尸体，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老子几年前就应该直接杀了她！”

城主甩袖：“萧承旭，你要是不想让这个女人死无全身就给我怪怪听话，否则……”

萧承旭暴躁地打断他：“你以为你还能威胁得了我？你要不是我父亲，我真想杀了你！”

萧承旭的眼神太过吓人，让城主心中害怕：“冥顽不灵！”

说完便直接离开。

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萧承旭一个人。

他关上门，趴在棺木上闭着眼。

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到他嘴唇动了动。

“阿微……”

那声音，居然前所未有的缱绻缠绵。

萧承旭将自己关在房间一直没有出来，府中的下人们都说，萧将军要为初军师绝食殉情。

柳霂跟柳玉棠站在院子里，看着房间紧闭的门，眼中有着担忧。3

“我原本想着，这次回京救援加官进爵之后，就有了资本将萧暮卿抢过来，没想到……”

柳霂苦笑着摇头，转移话题：“萧承旭要找天机子干什么？”

柳玉棠绞着手帕，担忧道：“他现在不准任何人碰阿微的遗体，我怕他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如果找到天机子能让他振作一点也好，阿微定是也不想看到现在这种场景的。”

柳霂垂着眸子思考了半晌，似乎是想通了什么：“我会把天机子找回来的。”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

……

自从跟高丽的那一战之后，南沙城就一直在下雪。

雪白，掩盖了原先所有的血腥。

听闻柳霂已经找到了天机子，今日就能进入南沙城，萧承旭一早便等在了城门口。

城中到处挂着白幔，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白灯笼。

萧承旭一路走来的时候，还能听到有些小巷子里有人在一边烧纸钱一边哭，嘴里还说着悼唁亡灵的话。

南沙百姓，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祭奠那个他们曾经口诛笔伐的军师萧暮卿。

城墙下甚至有人刻了一座石碑，上面书写了所有萧暮卿的贡献，用以纪念。

可是这些，那个人已经看不到了。

城墙上风有些大，萧承旭只穿着很单薄的衣服，好像一点也不知道冷。

他唯有用这种自虐的方式，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不远处，柳霂和一人并肩骑马而来。

天机子一到，便被萧承旭直接带进了房间，做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等到那个房间的门打开之后，柳玉棠走进去，便吓得差点忘记了怎么呼吸。

房间中央的棺材中，萧暮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