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霜担忧的看了她一眼，随后站起身往外走去。

房间内顿时只剩下两人。

秦时晏看着她，冷声道：“朕现在该叫你什么？顾烟烟，还是宋凌烟？”

他知道了。

宋凌烟心脏猛然缩紧，但随即又狠狠一松。

她说不出为何，只觉得恢复本来身份，让她如释重负。

她半晌没说话。

秦时晏猛地拉住她的手：“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朕？你知不知道朕找你找的有多苦？你觉得这样耍朕很好玩吗？”

宋凌烟却狠狠甩开他的手。

“陛下何时，会跟一颗棋子谈感情了？”

秦时晏一怔。

宋凌烟心知如今是必死的局面，索性将两世的委屈尽数宣泄。

“陛下将臣妾当做棋子，当做你和沈芯竹美好爱情的挡箭牌的时候，可有想过，臣妾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也是会痛的？”

“既然陛下早就心有所属，为何要让编织一场如同梦境的陷阱，眼睁睁看着臣妾踏进去，当时，陛下难道也是为了好玩？”

“臣妾如今最后悔的，不是当年入了宫，而是在围场那一刀，没能直直对准心脏一了百了，也好过如今要再次面对你！”

秦时晏暴喝出声：“宋凌烟！”

宋凌烟直直跪倒在地，眼底却燃起烈焰。

“当日臣妾确实是想以命换宋家平安，如今犯下欺君之罪罪无可赦，求陛下赐死！”

秦时晏猛地扣住她下巴，字字如刀。

“你想求死，朕偏不让你如意，你这条命属于朕，若敢自作主张，朕灭了宋家九族！”

宋凌烟定定的看着他，脸上勾勒出一抹带着冷意的笑容。

“谢陛下，留臣妾一命。”

秦时晏一甩袖袍，转身离开。

宋凌烟看着那抹身影越来越远，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她早知秦时晏今日会来寻她，更知道他若是听到这些话，心里的震撼定然无以复加。

可眼下，她仍旧活下来了，哪怕她犯下欺君之罪，祸及家人！

宋凌烟赌的，就是秦时晏的舍不得。

当爱意消散，她唯一的筹码，便是对秦时晏的了解。

“秦时晏，这一次，又是我赌赢了。”

第25章

秦时晏回到乾清宫中，整个人的气势让过往宫人都战战兢兢。

于逢侯在门外，并未听清他与宋凌烟的对话，只是隐约察觉到两人在争吵着什么。

如今秦时晏满脸的怒意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于逢伺候的更加小心了。

他放下一杯浓茶，轻声道：“陛下，气大伤身。”

秦时晏薄唇紧紧抿着，想到宋凌烟竟装模作样的骗了他这么久就觉得愤然。

可他没意识到，他纵然生气，也没有想处罚宋凌烟的想法。

宋凌烟曾是他日夜相处的人，哪怕当时他以为她只是棋子，可该给的东西一样都没少给。

更遑论宋凌烟失踪后，自己心里仿佛空了一块的感觉。

如今知道瑶华宫住的那位就是宋凌烟，秦时晏清楚的察觉到，他这些愤怒中，夹杂了多少不甘心。

为何她不愿像从前一样认真对待自己，而是采取这样让人看不懂的方式回到他身边？

秦时晏将指腹按在那杯温热的茶盏上，眼中闪过沉思。

宋凌烟失踪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着这些毫无头绪的事，秦时晏沉声道：“于逢，你下去，让大理寺卿来见朕。”

于逢闻言一怔，小心翼翼的答道：“陛下，大理寺卿不在京都，据说某村落有贵妃娘娘的下落，他昨日便出城确认去了。”

秦时晏眸光一闪，手边的杯子猛然砸落在地，摔的四分五裂。

于逢重重跪下，不敢言语。

秦时晏眸光微闪，心中突然涌现一股不安。

他吩咐道：“让人快马加鞭追上他，告诉他，不必查贵妃下落，顺着这个消息查下去，看看到底是从何处传出来的。”

于逢领命而去。

秦时晏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眼中闪过冷意。

宋凌烟无故失踪定有蹊跷，只是不知道这背后操纵之人究竟是何居心。

乾清宫的殿内寂静一片，秦时晏想着，突然冷嗤一声。

“无论为何，既然你回来了，朕便不会放手了。”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随即朝某处开口：“仔细盯着瑶华宫，不容有失。”

烛火的阴影里，隐隐传出一声厚重的应声，随即又悄无声息。

秦时晏站起身子，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看着外面的天空，眼神深邃莫测。

宋凌烟，朕倒想看看，这一次，你如何再从朕的手中逃脱！

……

夜色笼罩，一轮圆月高悬于天，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为整个京城披上一层银白色的薄纱，仿佛蒙了一层薄雾般，朦胧而迷离。

宋凌烟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她已经在床榻上躺了两个时辰，可脑海中仍旧是一片混乱，怎么也理不顺思绪。

宋凌烟想起了当初与秦时晏的初次相遇。

那日，她在宋府绣花，突见自己的父亲神色恭谨的陪着一个年轻男人进来。

她一抬眸，便看见他平淡无波的眼神，而看向自己父亲的目光，隐有一丝忌惮。

从那时候，宋凌烟就发现他对宋家并不是表面上那么无谓。

可没想到，仅仅半月，宋家便收到了命她入宫为妃的消息。

再之后，便是荣宠无双，她也渐渐放下了对秦时晏的戒备，交于真心。

可直到死前，她才知道，所有的爱意全是假象，他的目的，只有利用。

就在她回忆过往时，窗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宋凌烟猛然坐起身来。

第26章

宋凌烟屏住呼吸，静静的听着四周的动静。

万籁俱寂，就连宫人的脚步声都无，就像刚才她听到的那声轻响是她的错觉。

宋凌烟翻身下床，赤着脚走到窗边，慢慢推开了窗户。

月光如水，洒落一地冰冷。

可窗边冰冷的宫墙边，却站着一抹几乎隐没夜色的身影，他脸上的睚眦面具在黑夜中更显可怖。

宋凌烟抿了抿唇，轻声道：“二爷，你明明可以走正门的。”

那人藏在面具后的眼闪过一丝异色，他单手撑着床沿，直接翻身进了屋子。

他笑：“凌烟，我说过，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宋凌烟关上窗户，听到他这句话，转头看他，好半天才开口。

“你的名字？玄明，还是秦时野？又或者是睚眦、二爷？”

下一刻，她因为夜风而冰冷的手腕被轻轻攥住，她被迫看向那人那双含情眼。

“秦时野，凌烟，你曾经就是这么叫我的。”

宋凌烟如同被烫到一般抽回手，她急急别开眼。

“好，秦时野，宫中戒备森严，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

秦时野低沉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

“今日你宫中无人传递消息出去，我担心你出事，他是不是发现了？”

宋凌烟沉默良久，才开口：“是我主动想办法让他知道的。”

话落，房间里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时野带着隐忍的声音响起：“你还是没办法放下他。”

“不是，”宋凌烟当即反驳，“我只是不愿意背上造反的名义，宋家忠君的名义，不能断送在我手里。”

秦时野的黑眸陡然沉寂一片。

他站起身，冷冷吐出一句话：“是，秦时晏才是天下正统，而我，不过是逆臣贼子，凌烟，在你心里，我永远比不上他。”

宋凌烟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沉，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

她淡声道：“并非如此，你可以觉得不公，更可以跟他一决高下，可我不能将整个宋家拉入这潭浑水中。”

秦时野看着她，只觉得身体一寸寸冷下去。

半晌，他轻笑一声，带着万千无奈与挥不去的颓丧。

“凌烟，你说你不爱他，原来是哄我的。”

他抬脚往门边走，声音前所未有的冷淡：“你说的没错，宋家确实不能陷入这潭浑水，是我考虑不周。”

门被猛地拉开，又被毫不犹豫的关上。

两声响动，都让宋凌烟心底一颤。

她按着胸口，狠狠咬住下唇。

秦时野，对不起，我不能对不起宋家。

瑶华宫的院子里。

八个下人排成一排跪在秦时野面前，眼里皆是带着无尽的忠心与真诚。

秦时野负手而立，淡道：“日后我便不来了，你们……保护好她。”

“是，二爷。”

秦时野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他正要离开，却听身后有了动静。

宋凌烟的房门突然打开，她披着靛青色外袍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

秦时野心脏突的一跳，逼着自己挪开了视线。

宋凌烟慢慢走到他面前，正要开口。

门外却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

“陛下驾到。”

第27章

秦时晏在乾清宫无法入眠，索性起身往瑶华宫来了。

刚进门，就见宋凌烟站在廊下，披着一件外袍，月光照亮她的乌发，显得温柔至极。

秦时晏停下了脚步，身为九五之尊，他从来这般踌躇不前的时候。

因为他的心乱，所以他没有察觉到宋凌烟眼中极力掩饰的惊惶不安。

片刻后，秦时晏还是走上前去，他语气有些生硬：“怎么站在门外？”

“有些睡不着。”

两人的对话平平，但谁都知道，再也找不到之前的感觉了。

这也是秦时晏第一个不舒服的地方，宋凌烟回来了，但却不再是之前那个人了。

也是在这一刻，秦时晏才真正开始反思，他对宋凌烟的利用，真的只有利用吗？

秦时晏缓步走到她面前，道：“进去歇着吧。”

宋凌烟抬眸看他：“陛下要歇在这里？”

“是又如何？”秦时晏冷下神色，“不管你是宋凌烟还是波斯公主，侍寝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宋凌烟指甲掐进掌心，她勾唇一笑，眼里却没有任何喜悦的意思。

“陛下说的对，毕竟这世上的女人，不管是谁对陛下来说，都唾手可得。”

秦时晏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率先走进殿内。

如今已经是凌晨时分，可秦时晏坐在屋内，对于逢吩咐道：“出去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里。”

“是，陛下。”

宋凌烟听了他的话，不由脚步一顿，心脏顿时沉了下去。

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