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说过这话。

“他怎么了？”

“自从你上次走后，少爷就没醒过来。”

“我给他说了，手术中不能离开，他偏不听，一听说你出事了，马上带着还剩的半条命，连续飞了十几个小时去救你，就算是铁人，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啊。”

福叔感觉心都操碎了，心痛不已。

“手术？”陆华婉抓住了两个关键的字眼，“他生病了？”

“是啊。”福叔叹了一口气，“从检查出来，到今天，快三年了。”

那就是她们刚刚结婚不久，但是生活了这么久，“我看他好得很，没什么异样啊。”

有些讶异。

“你也知道少爷的脾性，他想要隐瞒的事，谁能猜出来？”福叔心酸酸，又问了一句，“少夫人你嫁到顾家这么久，难道都没有好奇，顾家为什么人丁稀少吗？”

陆华婉摇摇头，有些茫然。

她不是八卦的人，再说别人家过世的人，都是别人不愿提及的伤痛。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自己都不愿意提及，怎么可能去问顾明旭？

“你知道平平小少爷吧，虽然你不太喜欢他，但他今年才不到四岁，涂鸦画已经被拍出50万的天价。”

这个陆华婉倒是听说过，所以没见到那个小魔童时，她对他挺有好感的。

福叔叹了一口气，很是惋惜：“但是平平小少爷还是没有逃过顾家男丁寿命短的宿命。”

顾家男丁，寿命短？！

“你说什么！”陆华婉抓住敏感的字眼，心口猛地一击。

那她的小阿狸——.

“到底怎么回事！”

福叔自知再隐瞒下去已经没必要了：

“其实顾家先辈，很早就出了一位化学狂人，顾家有矿山，他在矿山上发现了放射性元素，顾家先辈很感兴趣，预言这个材料将会改变世界格局，但是他没看到，因为没多久就病逝了。”

“他的儿子，是在他生病后才有的，所以此后的后辈，基因都极其不稳定，稍微不注意就会器官衰竭，或者出现其他并发症。”

“少爷比较幸运，从出生到成年都没有常出现病症，但就在前两年，他的五脏六腑也开始少量出血。”

“那时候还好，一直密切关注顾家家族病的斯密斯团队，找到了一种新药，只要按时吃，后面控制住后，再切除坏死细胞就没事了。”

“但一年前，少夫人你怀孕了，少爷看你拼命都要保住这个孩子，就放弃了最后的手术。”

一想到少爷做那个决定，福叔就痛心疾首：“他用自己的身体做实验载体，让斯密斯团队给他注射还没有临床试验过的各种疫苗，一旦成功，就能有抗体的骨髓给小少爷移植，小少爷患病的几率就会大大降低。”

“所以说——”陆华婉越听越心惊，声音也飘忽得像是水里的一缕游丝，“小阿狸被抱走，不是去和平平做手术，而是和顾明旭？”

福叔老眼睛含泪，哽咽着点点头。

陆华婉呆了，也有些懊恼，她是多么糊涂啊！

为什么信了顾明旭配备的医疗团队？

自己不带小阿狸找其他医生检查？

“我的小阿狸，他好好的？并没有少——”

那颗肾，已经成了她不敢提及的隐痛。

陆华婉眼眶滚热，庆幸的惊喜，像排山倒海来的暖流，窜到四肢百骸，整个人都轻了一般。

但一想到那个男人，她就气不大一处来，“可是他为什么不说清楚？为什么要给我那样的误会！”

让她恨他，他凭什么自作主张，什么事都是他说了算！

“我也这样问过少爷啊。”福叔在这点上，也觉得少爷做得特别过，但他偏偏又不能违背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

她认识他那么多年，他什么人，她还不清楚？

自以为是，骄傲自负，什么事都自己决定！

陆华婉咬了咬唇，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心中的愤懑压下去。

掀开被子，不顾身上还拉扯的钝痛，拔掉吊针，“我和你去。”

福叔看着陆华婉咬牙切齿的样子，一下又有些担心了，夫人这样子不像是去救人，倒像是要去杀人啊。

陆华婉是想要找顾明旭算账的，但一换上消毒防护服，来到重症监护室，见到他本人。

那一瞬间，什么愤懑怒火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心颤，心疼。

他已经瘦得脱了形，躺在那里，闭着眼，深陷的眼窝显得他的睫毛更浓黑纤长。

这才短短半个月，她已经快不认识他了。

苍白的唇，无一丝血色。

不仅仅是唇，要不是全身插满的那些管子，连接的仪器还在发出滴滴缓慢的响声，她几乎都会以为，他已经没有气了。

“我，能为他做些什么？”她尽力克制地问。

史密斯教授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这次治疗方案，我们命名为‘死神计划’，因为它就是孤注一掷的最后抢救。”

“但顾先生真的不是一个好病人！”

“原本我们最大的胜算，就是他非常人的意志力，在治疗的过程中，为了保持清醒，他甚至拒绝了麻醉，就算刮骨切肉，他吭都没吭一声。”

“但是这次回来后，他像是换了个人，我们能感受到他失去了求生意志，仿佛有点……按照你们的话说，破罐子破摔。”

“我明白了。”陆华婉说完，抓起他宽大，却不再厚实，不再温热的手，贴到自己一边脸上。

她的嗓音，沙哑，轻颤：“顾先生，你好！”

她想起第一次和他说话，客气中，也是这么从心底敬佩：“我是陆华婉。”

“很高兴，我又重新认识了你。”

“怎么说呢？”

“你确实很了不起，事情也办得很惊艳！”

“我和你同床共枕了快三年，居然到今天，才知道了你的秘密。”

“顾先生，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好玩？”她笑着说，说着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掉下来。

“看把陆华婉那个傻女人，气得哭，气得抓狂，多么有意思。”

“好了，现在戏看完了，你就要撤了。”

“可以的，顾先生。”她像是下了某个重大决定的语气。

“我们都是点到即止的人，都不会死缠烂打，也尊重对方的选择。”

“既然你要彻底放下我，放下你用命换来的儿子，那我们母子，就如你所愿。”

“你不是希望我给小狸子找个后爹吗？一会儿我就约见各大婚介所公司的老总，让他们把第一手的资源，全部发过来，我挨着挨着挑——”

“我也算是个颜控，要不然也不会上你这么大的当，要在这方面找胜过你的，我估计悬，身材体型嘛，我就凑合吧，毕竟你看你现在这瘦不拉几的干瘪的样子，倒贴我都不要。”

“而且我现在觉得疼阿狸才是最重要的。”

“那就把他们照片，让阿狸抓阄，抓到哪个，他就跟哪个便宜爹地姓。”

“你说好不好，顾先生？”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哈。”

“噢，天啦！”史密斯教授忽然叫了出了声，声音激动：“你们看，顾先生的手指，是不是动了！”

抢救如火如荼地继续。

顾明旭像是走进了剪辑混乱的电影，画面停留的，全是他熟悉的噩梦。

“我听说，白珊回来了。”

“就算是因为家族联姻你娶了我，现在我才是你的妻子，你半夜和另外一个女人那么温柔体贴地说话，难道不应该给我解释一下？”

她殷切地望着他，眼里的受伤像是最锋利的刀，割着他的心，一片一片，片片泛着鲜艳的红，很疼。

他知道，她想要的，其实不是事情本身的解释，而是一句定心的安慰而已。

但是，他没有底气给。

他只能用喝叱来掩饰他的心虚。

场面一转。

她着急地追着他。

“你就这么走了！难道什么事比公司未来十年的发展还重要？”

那一刻，他懂她的焦急，不自信。

那个案子她看得比命还重要，下属也都望着她，她压力很大。

她怕搞砸，怕辜负了下属的期待，那比死还难受。

他也想和她并肩作战，给她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