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玄想起曾经，忽然心头巨震。

他看着怀里的宁嫣，忽然觉得，她这副样子，不就是在模仿当年的姜语凝？！

他神色顷刻变了，忽然，前方有人拦住了他的马车。

“殿下！”

顾东玄掀开车帘，见东宫一众人居然乌泱泱跪在他的马车前。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眉心发跳，“你们不在东宫照顾太子妃，跑来城门口作甚！”

忽然，他目光落在城门口，只见不远处居然一片血红。

他似是意识到什么，眉心都在发跳，“说话！太子妃呢？！”

众人吓得一震，一边磕头一边哭：

“奴才该死，太子妃昨夜跳城楼自尽，人……已经没了……”

第十一章

顾东玄闻言，心口剧痛。

他猛地下了马车。

随手掀起一个人，“你们胡说什么？！”

那奴才吓个半死，忙哭道：“殿下，奴才们就是特地赶来城楼为太子妃收拾的。”

说完，他目光看向远处。

紧接着一道白布映入眼帘，顾东玄忽地停滞在了原地，他想要冲上去掀开那块白布，亲眼看到那个人不是姜语凝。

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四肢，无法上前一步。

侍卫见状，随即便走近紧握着白布的一角，面色沉重：“殿下，确是太子妃无疑，您请节哀。”

他的手将白布掀开。

那个熟悉的眉眼，和染血的身体最终还是直直刺入了顾东玄的胸口。

顾东玄的唇瓣在颤抖，瞧着眼前的可人，早已忘记了该怎么去呼吸。

等意识到这个人就是姜语凝时，顾东玄急促地在呼吸着，一脸的难以置信，口中还说着一定是假的。

“这定是若儿气本王而想的鬼点子是不是？”

周边的暗卫和奴才没一人敢接话。

说不是，会掉脑袋；说是，那也是欺主之罪，同样也是要带脑袋的。

顾东玄充血的眼睛直视着面上毫无血色，周身染血的姜语凝，毫无半分躲避。

他像一个不知肉体疼痛的木头人，猛地就栽在了地上，狼狈地朝着姜语凝爬过去。

暗卫下意识地就要去扶，见此，才缓缓地收回了手。

顾东玄看着姜语凝，姜语凝现在的样子很像是睡着了一样，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他红着眼眶，却不掉眼泪，只是把她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喊着姜语凝的名字。

身上染了姜语凝的血。

这会的顾东玄倏地笑了，而眼神却是毫无神光，宛如没有灵魂一般麻木，他反问她，声音也是被沙磨过般暗哑：“若儿，你当真如此狠心。”

回想起当时的那一封绝笔信，顾东玄的眼角终是流下了眼泪。

那滴泪掺杂了血，滴在了姜语凝带血的衣衫上。

今夜东宫注定无眠。

自太子妃姜语凝自尽于城楼之下，东宫之中便无一人敢在太子顾东玄面前提及半句有关姜语凝之事。

也未曾给太子妃办丧礼，顾东玄一直闭门于东宫之中，无论来人是谁，概不见客。

顾东玄也只是在寝宫一直守着姜语凝的尸身，奇怪的是，姜语凝的尸身已有一月之余，却迟迟不见腐烂的迹象。

但这却正和顾东玄之意，可一国太子如此行事，最终还是惹了群臣不满。

顾东玄在榻上抱着姜语凝，回想起了从前之事。

再没有遇到姜语凝之前，顾东玄在自己的宫中也无所事事，就跟现在一般无二。

那时的顾东玄便认为自己大概是这天底下最不受宠的皇子。

自幼时母妃病逝之后，顾东玄便再也无所依靠。

虽说皇后也不偏袒自己的皇子，却也是瞧不上他这种不思进取的皇子。

但在顾东玄本以为自己就会这么糊涂度过一生之时，他遇见了姜语凝。

姜语凝是唯一一个看到他不受宠，却还凑到他跟前的人，也是在顾东玄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她忽然来到了他的身边。

及冠之后顾东玄终于有了自己的宅邸，但因为不受宠的原因，身边的仆从实在少得可怜。

顾东玄没有很多钱财，这么多年来，只有姜语凝愿意跟着他。

明明和他一般大的年纪，一个女子却比他周到得多。

第十二章

仿佛姜语凝很希望他能够登上那皇帝的龙座。

顾东玄的衣食住行几乎都被姜语凝一手包办，人情往来、天冷添衣、冬日炭火、夏日冰块，事无巨细。

从今往后，变强、夺权、争位、变成了顾东玄经常要做的事。

他在苦海里沉浮，遇上姜语凝之后，才上了岸边。

最后，顾东玄登上了太子之位。

但不知为何姜语凝的身子却越来越差。

如今，却变成了此般模样。

顾东玄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初把宁嫣留在身边，其实他只是太想念当时的姜语凝。

那个从不按规矩来的姜语凝，姜语凝很有自己的个性和看法，也就是这一点，也因为姜语凝是救赎他的人。

姜语凝才成为了顾东玄这一生最重要的人。

渐渐的，姜语凝变了。

但顾东玄也渐渐的忘记了姜语凝变成这么知书达理的原因。

其实都是因为他，因为自己这一个不上不下的身份。

只要稍微不注意，就会被人拉下泥潭。

顾东玄仿佛，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此刻顾东玄的眼中染起了一抹冷冽的血色，虽有不舍，却还是将姜语凝从怀中放在了床榻之上。

缓缓地打开了这寝宫的门。

外面的光刺眼的很，顾东玄一时不适应的用手挡了挡。

那光透过肉色，就像是染上了血一样。

暗卫在屋顶之上守着，在顾东玄打开门的那一瞬，暗卫便从屋顶之中跳下。

跪在地上轻唤了一声：“殿下。”

顾东玄缓缓地放下了手，看着寝殿之外，皇宫之景。

一月不见竟觉得陌生。

他目光漠然地看向远方，声音清冷如水：“近日朝中可有的闲话？”

暗卫对此也不敢欺主，和顾东玄实话实说：“朝中大臣今日还上书陛下，要废掉殿下重选太子。”

顾东玄对这个结果并未感到意外，眼中却已弥漫一股冰冷的杀气，语气森然：“果然。”

但是现在的顾东玄，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不受宠、任人宰割的顾东玄了。

姜语凝走了之后，顾东玄再一次陷入了苦海之中。

顾东玄走在了夺皇权的路上，即便这条路不好走，也遇险了好多次。

每一次受伤、每一次遇到艰难的时候，都会想起姜语凝，也都会去密室去找姜语凝诉苦。

虽然回答他的只是一片寂静，顾东玄却觉得很安心。

顾东玄也开始变得麻木不仁，满手血腥，他的那些皇兄皇弟一个一个接着死去。

最后，他终于踏上了那个不用受别人左右的位置。

但也因此，他身上担上了弑父、踩着兄弟的血肉登上皇帝之位的暴君。

暴君就暴君吧，顾东玄根本不在乎。

在登上皇位的一月之前，暴君的称呼还只是一个名号。

但是在一月之后，顾东玄的行为越来越像一个暴君才会做出来的事情了。

第十三章

顾东玄此时正在书房之中瞧着这些全是阳奉阴违的奏折，仅仅只是毫不在意的瞥了一眼。

却根本不看里面的内容。

紧接着门外有人敲响了门。

“进。”

他揉着自己的眉心，显然有些累了。

进来的人顾东玄不需睁眼就能够猜到来着是谁。

一身浓郁的胭脂味，让顾东玄不禁掩了掩鼻子。

“陛下。”女子可以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很娇俏。

只是太过刻意，让顾东玄微不可查的轻皱了一下眉头，直到睁开眼睛看到这个女子的容颜之时，才渐渐地压住了心中的厌烦。

她的眉眼，和姜语凝极为相似。

顾东玄抿唇，“给我揉揉。”

女子闻言抬起了那双含情眼，见到顾东玄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

她便顺着顾东玄的意思起身走到顾东玄的画面，给他轻轻地揉着。

只是她身上的胭脂味实在是太重，脸上的妆容也太浓，一点也不像姜语凝。

他面上表情却是半分不变，仍是不咸不淡地命令道：“丽妃，下次见朕不用涂这么重的胭脂。”

“好的陛下，臣妾记下了。”

正在享受着的顾东玄听到了哨子的声音，就知道是暗卫有事要禀报。

顾东玄没睁眼，“直接进来说。”

暗卫一身黑衣从屋顶处跳下，看到顾东玄的画面还站着一个妃子，欲言又止。

顾东玄没有说话，丽妃见到此番情况下意识地就收回了手，然后给顾东玄行告退礼：“陛下，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闻言的顾东玄才抬起了眸，侧眸看了一眼要回避的丽妃，“就算是容貌再像，性子也模仿不来。”

他慢慢说着，眸中涌起一抹悲怆之色。

姜语凝从来都不会拘泥小节，之前姜语凝每一次遇到暗卫来找自己的时候，都不会选择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