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相遇始于一条小河，夏日午后一位生气了往水里扔石头的女孩。

两个温暖孤单的小孩相互依偎。

所以在见过她之后，虞笙确认那颗心在分开十年后仍在跳动。他决定随心而走，此生非顾席庭不可。

“止境。”他郑重其事开口，“我离不开她。我弄不清为什么那么喜欢顾席庭。”

“如果未来她和你分手呢？”

“那就分开吧。”虞笙低下头，“那是我的命，我也该认。”

他也想过有一天顾席庭会提分手。

裴止境沉默地拍拍他的肩。

作为朋友，只要虞笙幸福，他也就没有可叮嘱的。

裴止境下了班，请虞笙吃饭。

叮咚一声，桌上手机响了一声。

裴止境以为是他自己的，看来看去才发现是虞笙的手机。

裴止境知道他在看谁的消息。却也没戳穿，只觉得有些寒心。他可很少这么阔绰，以虞笙的财力反过来请他才是他们的日常。

“别看了，手机要看穿了。”裴止境调侃着，却见虞笙眉头越来越深。

“怎么了？”很少见虞笙是这种表情，裴止境不由地问。

“我给顾席庭的卡，消费了五万。”

虞笙和顾席庭恋爱时给她的那张卡一共二十万，顾席庭还清十三万多，还剩下六万五千元。也将记录截图给他看。那时虞笙很不耐烦回她，钱给她了就是她的，花的每一分都不必报备。

后来那张卡再也没有动账信息。

虞笙背后冒着冷汗，是不是真的乌鸦嘴被裴止境说对了，顾席庭要离开他了。

他并不心疼这笔钱，只后怕这样的日子来的太早了。今早他们还在做爱。

查过流水之后，虞笙更显得不淡定。

他提起靠在椅背上的衣服：“止境，恐怕这顿饭吃不了了。”

裴止境没有生气，他点点头：“有什么要紧事你就先去。”

虞笙走后，裴止境叫来裴佳境一块吃。食至半饱，走去前台付账，却被告知已经付过了。

裴止境自嘲地笑着，这小子到底还是记着他的。

离群二十八

不知道顾席庭为什么回了塘镇。

虞笙查过消费记录，发现地点竟然是塘镇的镇医院。

他走高速一路猛踩油门。心里却怎么也想不通。

明明是他亲手将顾席庭送到谢琳琳的小区楼下，她怎么一眨眼就到了塘镇。

比起分手，他更害怕顾席庭出事。

一想到这，虞笙的后背冒出一身冷汗。

“阿棠，你又要走？”

父亲挽留她。而顾席庭只是冷笑，她被骗着回来，还被骗走了钱。

“现在天色很晚了，我怕你回去不安全。”

她只是冷笑几声不搭话，还有哪里，还有哪里比这更危险？

如果再停留一晚，说不定还会把她卖去深山老林榨干最后一点自己作为女儿的价值。

要不怎么说赌徒都是可怕的，她连一刻也不想和孟光贤待在一起。

她冷笑地睨一眼手足无措的孟光贤，眼神像是淬了毒，把他看得全身发毛。：“你连这个谎都要撒，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我要是不赶紧走，怕是你们能把我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你瞧你说的什么话，你可是我唯一的独生女。”

孟光贤正要拦，却拦不住。眼看着女儿艰难地提着蛇皮袋出门去。

隔壁屋的邻居闫光明在她走后也跟着进屋来，打探顾席庭的事情。

“老孟，你女儿最近在城里做什么生意？听说眼睛都不眨一下把你欠的赌债都还了。”

孟光贤伸手将他赶出屋外。

闫光明今年三十出头，也是混子一个，三十好几还没个正经工作。家里开了个麻将馆，让他去那管事，勉强才能栓得住他。

他和孟光贤是牌友，但运气比孟光贤好，麻将馆流水不错，勉强堵上他的缺口。

顾席庭还赌债的事是孟光贤打牌的时候说漏嘴的。

“你欠张老四三万块还没还上，他四处说要卸了你一条腿，你还敢赌？”

孟光贤手上垒着牌，嘿嘿一笑：“我闺女都替我还完了。”

牌友竖起大拇指，夸赞顾席庭是个大孝子。能忍气吞声替她爹还那么多赌债。

“不过你也别羡慕。我之前在工地干ᴊsɢ活，为了养家糊口摔断了腿，现在不能干活。她回报我也是应该的。何况她娘也走的早，可就我一个亲爹了。就算她和她外婆亲，外婆也在十万八千里外，哪还顾得上她嘞。”

牌友转而佩服孟光贤，向他竖起大拇指，这么没脸没皮的话也能说的出口。

他没明说，却在心里啐了他一口。

闫光明和他寒暄几句，话题又回到顾席庭身上，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问她在城里有没有谈男朋友。

孟光贤拿扫把驱赶他：“呸呸呸，我女儿以后是要做凤凰的，岂容你在这垂涎？”

闫光明扫兴地出了门，临走前不忘讥笑他一番。

“就这还当凤凰呢？野鸡就该嫁野鸡，也不看看她爹什么样。”

“进了城可莫忘了本咯。”

乡下的夜晚风冷凉，顾席庭来得匆忙，没有穿够衣裳。

她在冷风里冻的直跺脚，打开手机，看见红通通标注的两三通未接电话，才想起来今晚约好和虞笙打电话，也因为今天的琐事抛之脑后。

连忙回了过去。

几乎是立即接起。

虞笙的话音在寒夜里给足她安慰。就像薄荷一样清爽。

“你好像忘了什么事。”

顾席庭吸了吸鼻涕，低着头看脚尖：“我忘了，所以我现在又打回来了。你生气了吗？”

“在你眼里我那么爱生气吗？那你对我认知不够。”

车辆离镇子越来越近，虞笙打转方向盘，踏上熟悉的路。他已近十年没回过这里，借着夜色，房子模糊成一团，看不真切。

要分手吗？她想。

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让顾席庭深感不安。她害怕让虞笙知道这一切，知道她不堪的过去。

现在他的钱能一时填补上她的困境。未来呢？难道未来虞笙要继续和她在一起，继续给她的家人花各种钱，等着在他们捅出事端以后跟着在后头帮忙擦屁股吗？

顾席庭不忍心，嘴唇噏动着，可电话里他的声音那样温柔，让她于心不忍。

“你在做什么？”她问。

话筒里夹杂着呼呼的风声，电话那头很安静，静的只剩虞笙一个人的声音。

顾席庭切了画面查看打车软件，也许是太晚了，镇子又偏，没人接她的单子。

顾席庭提着蛇皮袋往前走，塑料袋被风吹得哗哗响。

她打算去村外找个招待所住下。

就在这时，一辆车朝她驶来。

顾席庭不由得停住脚，正疑惑这么晚了怎么还有车子进村。

电话里传来虞笙的话音，裹挟着一阵风朝她吹拂，仿佛离她很近。

虞笙说：“顾席庭，我来接你了。”

什么？顾席庭听的云里雾里，很快便知道答案。

因为那辆车并没有路过她，而是直直向她开来。温暖的车灯亮的刺眼，照亮前方的路。

虞笙下车，先是脱下外套给她围上，温暖的大手捏了捏顾席庭冰冷的小手。像是火炉一般熨帖着她。

“我的阿棠挨冻了。”他说。

接过她手中的蛇皮袋，虞笙打开后备箱，将东西放了进去。

顾席庭窘迫地低下头，谎言被拆穿了。可他从头到尾也没问过她一句，这么晚，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那笔五万多的消费又是怎么来的？

顾席庭心里猜了个大概，虞笙看到她的消费记录，知道顾席庭回来了。

可是他怎么不问那笔钱的去处？他对她越是好，顾席庭心里越是愧疚。

越是想要分开。

“愣着干嘛，上车。”

顾席庭被他像拎鸡仔似的拎到副驾。

虞笙打开车内的暖气，顾席庭将手凑近出风口，搓了搓。

塘镇只是关城下辖的小镇，离关城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顾席庭将头枕向车窗，闭眼假寐。

她还没想好一个完美的解释，想借此逃过一劫。

就这样吧，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他。

到那时候，是走是留任凭他定夺。

趁他们在一起没多久，趁他还没爱她入骨。一切都还来得及，他还能抽身。

泪珠从眼角滑落，顺着真皮座椅一路滑下。

就在虞笙走进卧室换衣服的时候。

顾席庭的碗洗了一半，餐桌上的手机却响了。

她脱掉手套，接起来。

“阿棠，奶奶病的很重。你能不能回来看她一眼。奶奶再对不住你也是你的亲人。”

孟光贤的话字字泣血，在电话里卑微恳求。

顾席庭顿了顿，说：“再说吧。”

“就见一面也不行吗？”

虞笙从卧室出来，已经换上一件温暖的薄毛衣。

顾席庭和他拥抱着，脑袋在他身前蹭了蹭。

“我刚刚接到琳琳的电话，她好像和家人闹矛盾了，我去看看她。”

“那我送你。”虞笙说。

顾席庭心安理得坐上他的车，看着那辆黑色保时捷开远，又在路上拦了辆计程车。

一路赶到病房，发现奶奶好着呢。更可笑的是，她只是得了肾结石，刚从手术室被推出来。

这么多年，她还是没变。奶奶的麻醉还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