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冼承没心思哄她，手掌圈紧汩汩冒血的手指，拿厚衣服把人一裹单臂抱起向外走去，刀割的太深了，露出白筋，肯定得缝针。

　　一出门，三个穿着警服的警察正好进来，徐长林惊得不知道干嘛，胡乱解释一通。

　　“你就是陶冼承陶先生是吧，我们接到民众举报，说你涉嫌非法掩埋尸体，请跟我们走一趟。”

　　陶冼承没别的感觉，单纯觉着警察来的太不是时候，至少让他陪着祝元枝处理好伤口再来也行啊。

　　“好，我妻子手坏了，我嘱咐几句就跟你们走。”

　　他把祝元枝放在地上，眼见陶冼承马上要被抓走，祝元枝有些站不住脚。

　　“祝元枝。”

　　“在。”

　　“韩六在门口，一会儿跟他去医院，好好养伤，我跟你说的都记住了吗？”

　　祝元枝受不了他云淡风轻的无所谓模样，但她得懂事，她不能在这时候还哭让他不放心。

　　祝元枝闭紧的眼睛倏尔张开，瞳孔清澈透亮，朝他浅笑，“记住了，我好好的，你也好好的。”

　　“乖。”

　　最后一吻，她记住了。

　　审讯室的墙壁没刷漆，灰突突的水泥墙，只有审讯桌上的一个小台灯照亮这一方天地。

　　两位警察，一位是审讯员，另一位负责拿纸笔记录，那人正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值班小警察。

　　审讯员观察着陶冼承的神情，不像一般嫌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是早已预见的了然轻松。

　　“陶冼承，有民众举报说，今年十月份......”

　　“宋大海，不是我杀的，是我埋的。”

　　他交代的太快，快到给人一种错觉是在替谁挡罪。

　　“你们警察，不先找杀人的，先抓从犯，还是说，那个主犯你们不敢动，想把两个罪名一起按在我头上？”

　　“那是我们警察内部的工作安排，用不着跟你交代。”

　　陶冼承讥讽一笑，头一偏淡淡道：“你出去，我要跟他说话。”

　　快要死了的人还敢这么狂，侦察员立马拍桌大喝，“这是警察局！他妈的老子是警察还是你是警察！”

　　“你喊什么，吓唬谁呢？”

　　“你最好立马撂了，现在这种浪费时间的行为对你一点好处没有。”

　　“出去。”

　　上面交代只要逼这人说出尸体埋在哪即可，其余的走个过场就好，但这是必要的流程，定罪也需要书面资料。

　　审讯员看了一眼旁边的记录人员拍拍他的肩膀，气得踹开凳子走了出去。

　　资质尚浅的小警察不知道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疑似嫌犯干嘛非得和自己独处一室，紧张地坐直身体，想拿警察的正气压一压他的气势。

　　“那些送来的黄色碟片，给你多发多少工资？还是你们有奖金啥的？”

　　“啊？”

　　“啊什么啊，我送的。”

　　陶冼承把除了祝元枝的碟片一并让韩庄鸣指名道姓地给了这个警察，那阵子正处在扫黄打非期间，没抓着大头有点实质性的收获也是好的。

　　“可我记得，那人不是你啊。”

　　“给你拿东西的是我兄弟，怎么说，多少钱。”

　　小警察低下头，“不多，但...也不少。”

　　那天他本来是很高兴的，碟片里的酒店场景明显是在恭清内，能推断出这是一个有组织的卖淫团体，正常来说应该追查找到人是谁，最好一窝端了，可这东西交上去就没了影子，只是象征性的给了他点钱。

　　感觉就像是一团跃跃欲试的火苗被浇得透凉。

　　年轻人的表情写在脸上，陶冼承换了个话题：“你们这屋里没监控吧。”

　　“又不是市局，就一破派出所。”

　　“我给你个选择，成了，你指不定能升官，要不要听听？”

　　“什么选择。”

　　“你先考虑考虑。”

　　小警察用心审视着面前的人，从直觉来讲，这大哥不像坏人。

　　“你说。”

　　“你这是同意的意思？”

　　“你先说吧...”

　　“首先，宋大海，埋在恭清镇党委书记宋其芳家......”党委书记这四个字一出来，那人的嘴直接张得老大。

　　陶冼承特意拖了个长音，继续道：“的后山里，一会儿出去，你就说我全招了。这是第一件事。”

　　小警察的反应有些迟钝。

　　“我要说的选择是，我需要你帮我写一封检举信，不匿名，我说你记住了，亲笔写亲自送到省局。你可以选择做或者是不做。”

　　陶冼承根本没等他回答，直勾勾地看着他，像在下注一样。

　　“第一，宋其芳本人和万良寺住持悟德存在长期的金钱利益交易关系，悟德借住持职能替宋其芳的皮肉生意提供人流，那些人既是妓女也是寺庙里的尼姑，两人试图从中牟取暴利。”

　　“第二，宋其芳和桓合宫老板朱佰刚，官商勾结，宋其芳那些人的下家就是朱佰刚。”

　　“第三，桓合宫存在洗钱嫌疑，有关人员非本地，本名陈跃富。”

　　“第四，宋其芳多年前，顶替了新化一个叫祝坤的人上了大学，年代久远可能无从查证，但我这边可以提供证人。”

　　“第五，宋大海是宋其芳安排杀的，她可能不是动手的人，但绝对是她一手安排的。”

　　消息排山倒海的向他扑来，小警察没动笔，一字一句记在了心里。

　　震惊之余，他问道：“你为什么找到我？”

　　陶冼承转转手腕，挪动腰部缓解酸痛，“刚上班不久吧，在这种脏地方呆着，你还记得自己在警校宣过的誓言吗？我也不讲那些虚的，就像你这么熬，熬多少年能出头？你还年轻着呢，胆子大点儿，有些事都是说不定的。”

　　小警察把记录报告写好，带上警帽扶正，像是秘密接到了一个极具使命感的任务。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以我个人的名义，把你说的一切，交给该交的人。”

　　“嗯，辛苦。”

　　关灯后，墙壁上沿那一小块透亮的窗射进淡蓝色的光，陶冼承阖眼休息，开始复盘一路走过来的每一步。

　　首先，陶冼承从没想过自己能逃过这劫，错了就是错了，他认，他大可以自首然后再把真相全盘托出，但那样声势过大，找谁都会被发现。他选择主动去告诉宋其芳桓合宫的真相，除了想恶心她，还为了后续举报事宜更顺利更稳妥。宋其芳过于自信也绝不可能乖乖去自首，他一点没猜错，那老婆子是想把宋大海的死整个推到他身上，不管他今晚说什么，只有死的份儿，他在恭清没权没势，这事儿摊上了就是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现在被抓，宋其芳一定放松了警惕。

　　她不是胜券在握吗，可以，陶冼承陪她玩儿，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比看宋其芳搬起石头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