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莞本正出来坐在院子里晒日光。

听闻这话，抬眼便跟从前门进来的梁墨白视线撞了个正着。

“姑娘，世子他执意要闯入，小人实在……”守卫小厮神色惶惶。

许清莞轻叹口气：“无妨，你们下去吧。”

她虽然不愿见梁墨白，可也明白以梁墨白的身份，哪里是一名小厮敢出手阻拦的。

很快。

身旁的下人都退了下去，只余两人相视。

许清莞神色淡然，替他倒了一杯茶。

“世子有何事？这么急着寻我。”

梁墨白久久凝视着她：“清莞，你身子恢复得如何？”

“多谢世子关心，小女已无大碍。”

许清莞平静地近乎冷漠，俨然是要跟他拉开距离的态度，还不忘补充纠正：“另外，还请世子莫要再直呼小女闺名，不妥。”

梁墨白一怔，心口微缩。

她不说何处不妥，但他也明白，自己是已不配再这般亲昵喊她。

沉默许久。

梁墨白将手中提着的补药放置在石桌上，“这是我特意去太医院替你寻的几味补药，对伤口愈合以及受寒有极好用处。”

“多谢世子好心。”

许清莞并未拒绝，但态度淡淡，看起来并不在乎一般。

如今的她，陌生得叫梁墨白心底发慌。7

他上前一步，许清莞便往后退了一步。

梁墨白神色滞愣，不再往前，缓声开口：“之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向你道歉。”

“世子说的是之前的哪件事？”

许清莞唇角勾起极淡的笑，眼底却是冰冷一片。

道歉，她今生已经听梁墨白道了太多次歉了。

梁墨白被她问得一怔。

忽地明白过来，自己对不住许清莞的，又何止一件事呢？

是自己在跟她订盟之日抛下了她，留她被众人嘲讽；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杨嫣儿误解了她；也是他在最后时刻，认为她与人苟且，对她的生死视若无睹……

梁墨白的沉默让许清莞眸底有痛意闪过。

“世子，其实你并不爱我，我明白的，你只不过是觉得‘爱我’也不错，于是便兴致来时跟我玩玩风花雪月，可在你的心底，你对我并无多么深刻的爱意，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负我。”

“因为在你认为，我不过是孤女，你大发慈悲低头看见了我，我就该千恩万谢，我就该被你一句话哄哄就回到你身边。”

“而你也没有想错，从前的我确实是这样，我甚至觉得深深爱上你的我才是错的。”

“可如今我看清了也想通了，错的是你，你的君子礼仪，不过是清高孤傲！是你自视甚高，是你自己高高在上。”

许清莞一句句质诉让梁墨白神色微变，却一时无从反驳。

他想告诉她自己是真心求娶她，可心底深处却又有声音认同了许清莞的话，他从心底里，确实将她当做是哄哄就能回到他身边的孤女，不是她，换作其他任何人也一样。

她说得没有错。

他从骨子里，就是自视清高，无人同流的。

向来高傲的梁墨白眼底浮现出几抹复杂之色。

他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对视，久久无言。

梁墨白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浑身无所适从的不自在，他薄唇紧抿，眼底复杂仿有千言万语。

而许清莞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定定望着面前的男人。

两世的爱意终于烟消云散，释然无存。

“世子，若无别的事，就请便吧。”

她自觉跟梁墨白并无其他话可说，开始赶客。

梁墨白眸光始终未曾从她身上收回。

他知道按礼数，自己该听懂了许清莞的拒绝，自己该离开，然后与许清莞不再有任何干系。

可他心底不愿，他的脚步无法踏离。

他沉声问：“清莞，若我不想放弃你呢？”

许清莞的眉头微微一蹙，正要再度开口。

却见梁墨白突然向她靠近一分，伸手过来作势要抱她的架势。

许清莞下意识往后退去。

下一瞬。

她抬手便一巴掌打在了梁墨白的脸上！

第14章

清脆巴掌声响起过后。

周遭陷入了死寂。

梁墨白瞳仁大震，眼里盛着诧异，缓慢地将手从许清莞的右肩处收回，在他的手上正捉了只飞虫。

显然，他刚刚突然靠近，是要替她捉走掉在她肩上的小虫。

许清莞当即怔住，“抱歉……”

“没关系，是我行为过于唐突了。”

梁墨白放走了手上的飞虫，眼底涌上些许苦涩笑意，“只是清莞……许姑娘，难道如今在你心中，我不算真君子就变成是小人了吗？我岂会做这等占你便宜之事。”

话到最后，倒是透出几分委屈来。

许清莞听着，莫名心虚。

确实以梁墨白的性子，不至于做出不合礼之事，自己刚刚也是全然本能反应，竟没有想这些。

而梁墨白也并未多留，顶着那五指巴掌印回了侯府。

他不想节外生枝，回去后便兀自回了屋，对着镜面仔细看了眼。

“下手还挺重。”

梁墨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叫来小厮取来浸了凉水的毛巾冷敷消肿。

三日后。

许玉婵再度出宫，来见了许清莞。

“姑姑！”许清莞见了姑姑，当即欢喜上前。

许玉婵见她如今身子恢复康健，不禁也松了口气：“莞儿，你如今无事我便安心了。”

许清莞笑笑，轻声问：“姑姑，你今日怎么出宫过来了？”2

“自然是要为你讨个清白。”

许玉婵拉住她的手，眸色清明坚定。

随即带她前往侯府。

到了侯府。

只见侯府后院大大小小的家眷都齐聚一堂。

早已被禁足的杨嫣儿和春玉站在中间。

而在厅中央，还绑着一名男子。

许清莞走进去，见到那人的脸，赫然认出：“你是那天那个……”

正是那天污蔑她的‘奸夫’！

男子见了许清莞，神色早已不似当初那般无赖，整个人惊惧地跪趴着。

“既然现在所有人都在场，那也该是时候将真相弄个明白了！”

许玉婵领着许清莞坐在了最前方的主位，威仪显赫。

老夫人坐在旁边的位置，不发一言。

“说吧。”

随着许玉婵一句话。

关于许清莞私奔之事在这名‘奸夫’捉拿归案后彻底水落石出。

那‘奸夫’坦言，他本就是名坑蒙拐骗的骗子，刚来盛京，便接到了这单生意，他本身深识水性和解绳，就算与许清莞一起沉塘，也有逃脱之法。

原本他的计划便是在沉塘之后独自逃脱。

而等到实施之时，见事态不对，他当即趁乱跑了。

只是没想到许玉婵甚至惊动了御林军也一定要彻查到底，他这才就此被捕。

许玉婵冷冷扯笑：“你胡乱污女子清白，罔顾他人性命，还妄想逃脱，真是可笑！”

“娘娘饶命！”那人凄声求饶，全然坦白，“都是这位杨嫣儿杨姑娘指使，小人不过是拿钱办事！小人知错了！”

他当众指证了杨嫣儿，加上之前春玉的指证，几乎已经可以断定是杨嫣儿所为。

许玉婵沉沉望着杨嫣儿：“据本宫所查，这丫鬟春玉的弟弟确实犯事被捕，那县官也确实是你父亲学生，这一切你还有话可说？”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过来。

杨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