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砚大步走进来，他脸色看着也不大好，以往光风霁月的人，此时竟带着青色的胡茬，脸颊也凹了进去，瞧着很是憔悴。

明姝试图坐起来，祁砚连忙拦住：“别动，容姑娘你浑身都是伤，不能乱动。”

明姝只动了一下就停了，倒不是听劝，而是太疼了，几乎要摔在床榻上。

祁砚快步上前，扶着她靠在床头，眼底的担忧不加掩饰地淌了出来：“姑娘真是憔悴许多，日后千万不要再逞强，不管什么人都不值得你舍身相救。”

明姝默然，祁砚大约是误会了，她并不是舍己为人的人，当时的举动也只是权衡利弊下最无奈的选择。

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

“多谢大人救我，带累大人了。”

祁砚脸色瞬间紧绷了起来，眼底染上几分怒气，他似是要说什么，可看了一眼明姝，那股气就泄了，他苦笑一声：“容姑娘，你真是会往人心里扎刀子，你明知我甘之如饴。”

明姝一时没能说出话来，若是以往，她对祁砚的爱慕并不会觉得奇怪，她豆蔻年华的时候，大半个京城的朱门，甚至是皇室都想与容家结亲，将她这个贵女魁首娶回家里，甚至放言她会是下一任皇后。

可他们看重的不是明姝这个人，而是她的出身，她的手段，她的名声。

可如今……

往事不堪回首，明姝慢慢摇头：“大人……错爱了。”

祁砚神情晦涩，却很快就打起了精神：“不说这些了，你能醒过来便是人间之喜，这些日子的提心吊胆总算可以结束了。”

他抬眼看着明姝，眼底带着和司褚如出一辙的贪恋。

可他的日子却比司褚要辛苦得多。

起初明姝生死不知的时候，司褚情急之下顾不上争风吃醋，一直没提这些，可明姝情况稳定，且一直昏睡不醒之后，司褚的恶劣便开始显露。

他指派了数不清的政务给他，忙得他昏天黑地，几乎连吃饭睡觉都没时间，更别说来探望明姝。

可他省下来的时间，却都攒在了司褚身上，让他能整宿整宿地陪在这营帐里，贴身照料明姝。

想起司褚的缺德，祁砚恨得牙根发痒，却不愿意在明姝面前失了风度，只能强行压下，他深吸一口气，又看了一眼明姝，才克制着移开了目光。

“多谢大人惦记。”

明姝微微颔首，算作道谢。

祁砚有些无奈，很想让明姝不要如此，却也知道没什么用处，只能叹了口气：“姑娘的伤势不能移动，我们还要在这里多住些日子，若是缺什么，或者姑娘想要什么，只管让秀秀去找我，我回京城去买。”

明姝再次道谢，眼底露出一丝犹豫。

祁砚有所察觉，体贴地轻笑一声：“姑娘有话但说无妨，你我之间，不必顾虑。”

明姝这次难得没有拒绝，反而抬眼直视了过来：“是有句话想问大人，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姑娘只管说。”

明姝抬眼看过来，明明是孱弱的人，目光却带了几分压迫：“火海里，真的是大人救得我吗？”

第139章好酸

祁砚微微一顿，眼前瞬间闪过那天接住明姝时的情形，却随即便笑开：“容姑娘为什么这么问？你不想那个人是我吗？”

明姝打量他一眼，大约是精神不济的缘故，她没从祁砚脸上瞧出来旁的情绪，心里不由一松，眼底的压迫迅速褪去，她艰难地扯了下嘴角：“怎么会？只是愧疚而已……那么大的火，你有没有受伤？”

“容姑娘就别担心我了，眼下你的身体最重要。”

明姝又道了声谢，仿佛承受不住这样剧烈的疼痛似的，仰头闭上了眼睛，祁砚虽然不舍，却还是站了起来，他没和明姝道别，只给秀秀递了个眼色，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改天我再来看她，明姝姑娘的性子不怎么爱和旁人求助，若是你发现她缺什么，一定要去找我。”

出了营帐的门，祁砚才和秀秀开口，秀秀连忙点头：“是，奴婢记下了，大人放心。”

祁砚这才抬脚走了，却不过几步远，就瞧见司褚站在不远处，目光虽然看向他，却是在和身边人说话，那人他也认识，新任清明司司正，薛京。

这半个月不止上林苑出了事，朝廷更是不得消停，这个不起眼的内侍，一入官场就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四大世家全都牵扯其中，原本众人都以为科举舞弊的案子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却谁都没想到，这竟成了割开朝廷暗疮的刀子。

因为此事，整个朝堂人人自危，宫里宫外都不太平，这也是司褚明知道上林苑不太平，却还是选择留在这里的原因……当然也可能有一部分原因是顾忌明姝的身体。

但不得不说的是，最近这些日子，司褚承受了不少压力，世家几乎轮番来求见，外藩也因为上林苑遇刺之事不停施压，连太后都病了好些天，借着寿宴和命妇们诉苦，话里话外说皇帝不孝，导致一些早就不管政务的老王爷纷纷来劝谏。

虽说司褚将政务丢给祁砚的确是有私心，可他也的确是逼得焦头烂额了。

然而即便压力巨大，他也没松口，由着薛京一路挖到了底，及至压近世家们的底线，折掉的人手足够让他们伤筋动骨，他才喊停。

此时薛京来这里，大约就是要为科举舞弊的案子画上句号了。

虽然很关心萧家的下场，可事情牵扯太大，他还是识趣地打算退开，司褚却朝他点了点下巴，这是示意他过去。

祁砚也不畏惧，抬脚走了过去，等走近的时候刚好听见司褚在吩咐薛京：“有些东西还不到说出来的时候，你要有些分寸。”

薛京什么也不问，答应得很干脆：“是，臣明白该怎么做。”

入朝还不到一个月，他身上内侍的气质已经迅速褪了下去，这副沉稳干练的样子，的确值得人忌惮。

可他仍旧是守礼的，和司褚说完话十分规矩地朝他躬身一礼，这才转身退了下去。

祁砚微微一颔首算作回礼，等人走远了才看向司褚：“皇上。”

司褚随意一抬手，转身就朝远处去：“去见过她了？”

祁砚直起身，抬脚跟了上去：“是，但明姝姑娘身体有些虚弱，只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等她好些了再去看看吧。”

司褚的眼神顿时有些不对，只说了几句话？

你还不满足是吗？

明姝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还说话？

他打量着祁砚，拳头紧了松，松了紧，最后还是哼了一声扭开了头：“知道她在养伤，你就不要去打扰了，你要懂点事……是不是朕给你的政务太少了？”

祁砚眉头一竖，想起司褚的所作所为，他气不打一处来：“那些政务还少？皇上，臣已经多少日子没睡过安稳觉了？你还要不要……”

这话太过大不敬，到了嘴边祁砚又咽了下去，他扭头深吸了一口气，再转过来的时候，司褚正目光凉凉地看着他：“怎么，你还不服气？找到人你不赶紧回来，在林子乱跑什么？还把人放在树上……你嫌她的伤轻吗？”

祁砚目光一闪，微微垂下了头：“臣初来上林苑，不认得路，容姑娘又身受重伤，总不能带着她奔波，只能找个安全的地方暂时将她安置起来。”

司褚似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没再言语，只轻轻叹了口气：“说到底，你也是救了她，朕该谢你。”

祁砚不爱听这种话：“皇上这句话臣担不起，臣救容姑娘，只是为了她这个人，并不是为了旁的。”

司褚眉头一皱，如果他没听错的话，祁砚这是在挑衅他。

“臣听说容姑娘再过几年就会出宫，希望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