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他几步迎上去，站在周花楹面前，低头冲她笑。

周花楹仰着脖子看着他。

他对她态度从始至终都没变，眼里的爱意不曾消减，但她还是觉得有些异样。梁骁辰汗水淋淋，满脸写着疲惫，见她时欣喜是有的，可又不够满，不够纯粹。

周花楹不知是自己受了方才那个女人的影响，还是真的积压了许多不满，总之第一次，她看梁骁辰不爽起来。

“我等你了好久，一直打你电话没人接。”

她强按下心中不快，噘着嘴，半抱怨半撒娇。

梁骁辰过意不去，条件反射道歉：“我错了，实在是太忙了。”

周花楹点点头，努力做出理解的样子。她也不希望自己显得太小肚鸡肠，明明先前劝他尽情去忙的人是她，只能在心中ᴊsɢ哀叹，这个大肚人设立得过早了。

梁骁辰没有察觉出她今晚的不对劲，毕竟人一累，对万事万物的敏锐性就下降了。他去更衣室换衣服，喊周花楹在门口等她，周花楹也是“嗯”了一声，别的什么都没说，就转身走开。

梁骁辰收拾好东西打卡下班，走到门口时，发现周花楹已经叫好了车，司机也刚到，周花楹回头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弯腰钻了进去。

她今晚是有些沉默的，这种沉默足以引起警惕，周花楹不想主动开口，所以绕了个弯子，试图用冷漠来提醒他，逼他主动来问一句，她到底是怎么了。

放在平时，梁骁辰无疑会这么做。他有一套强大的雷达，感应快狠准，而周花楹以往也算不上作，两个人鲜少在沟通上发生障碍。

但是今晚月光作祟，一切都脱了轨。

周花楹上了车就没开过口，脑子里乱糟糟，故意坐到另一侧窗边，和梁骁辰拉开点距离，固执地扭过头看窗外。

深夜的街道依旧热闹，霓虹给这个城市镀上一层琉璃，显得格外不真实。

梁骁辰也一直没吭声，周花楹脖子都扭酸了，左思右想又觉得自己这样怪可笑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故意这么难为他，说开不就好了吗？

她一番内心挣扎，决定饶他一回，便调整好心态，准备扭头搭话。

“喂，你今天……”

话还没说完，表情就凝固住了。

梁骁辰靠在另一边的车窗上，脖子歪向一侧，眼睛紧紧闭着，发出轻微而规律的鼾声。

他睡着了。

周花楹一时失语，愈发觉得自己像个小丑。积攒的怨气无处可去，而罪魁祸首甚至对这一切无所察觉，她的诸多纠结和不满，都成了独角戏。

周花楹气不过，她咬着嘴唇，伸出食指戳戳他肩膀。

“喂，梁骁辰，梁骁辰！”她用力晃了晃他的肩膀。

司机从后视镜瞄了她一眼，对这一幕见怪不怪。

周花楹脸一红，也觉得这样有失体面，便不甘心地作罢，刚要退回到窗边位置继续生闷气，突然手腕被用力握住了。

梁骁辰半梦半醒，但力道还是那么大，周花楹挣脱不开，恼羞成怒。

“你干嘛……”

梁骁辰眼神迷离地靠了过来，他松开了她的手腕，转而从手背抚摸到指尖，把手指插进她的指缝，跟她十指相扣，大拇指还不断摩挲着。

柔情蜜意，似在撒娇。

周花楹心脏漏跳一拍，掀起眼皮看他。

梁骁辰还没彻底醒过来，他浓密的眼睫毛垂着，整个人像一只大金毛一样，缓缓逼近，伸出手臂将周花楹牢牢圈在怀抱里，头埋在她颈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睡过去了。

周花楹动弹不得，脸也涨得通红，耳朵一阵阵发烫。

梁骁辰一个大个子，全部的体重都压在她身上，又跟软体动物一样缠着她，周花楹推不动，又急又羞。

“醒醒，我们快到家了。”

她无视掉前排司机时不时投来的八卦眼神，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

梁骁辰睡得很沉，沉郁的男性气息几乎要将她裹住，封锁在一个无形的牢笼里。

“唔……嗯……”

也许是听见了她的声音，梁骁辰眉头微微蹙起来，身子动了几下，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些什么。周花楹没听清，就低下头去听。

她身上有一股别样的清香，来源于她爱喷的那几款香水，热烈清新的柑橘，每次闻到都觉得心旷神怡，梁骁辰根本闻不够。他迷迷糊糊之间，看见周花楹近在咫尺的脸，荡漾灵动的大眼睛，每看他一次，他就觉得被勾了一次。

梁骁辰凭着本能凑上去吻她。

第一次得逞了，第二次被周花楹躲了过去，她脸颊红得想要滴血，咬着牙发着狠，威胁他要他安分点。

梁骁辰听不进去，他往周花楹那边拱了拱，抓住了她推拒的手，又追上去衔着她柔软的嘴唇……

两个人最后是怎么下车的，又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周花楹已经选择性遗憾了，她只知道自己一路上气到爆炸，好不容易把梁骁辰弄进了屋，把他往玄关一扔，转头就要走。

在跨出大门的前一秒，房门被关上了，周花楹叹了口气，转过身子，看着一脸迷茫，但终于是回过味来的梁骁辰。

“你要去哪？”他问：“这么晚了。”

周花楹一声冷笑，她的嘴唇在灯光下湿润红艳：“我爱上哪上哪，你管不着。”

第四十四章

周花楹伸手去推门，刚开了门缝，梁骁辰一步跨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拧着眉头低头看她，不解又惶恐。

“……出什么事了？”他张口问，一边在脑内迅速复盘今日发生的一切。

这是他和周花楹相处至今，养成的良好习惯。周花楹虽然比他大几岁，但从某些方面来说，女人们大抵相似，也总有隐忍不发，囤积小情绪的时候，梁骁辰以前有一任女友就是如此。

平时大大咧咧，对一切都满不在乎，宽容他的所有过错，甚至从不吃醋，给了他百分之两百的自由。彼时梁骁辰对这段感情不甚投入，只觉得自在，并且习以为常，不觉得哪里不妥，直到半年后，两人因为一件针眼大的小事吵架，对方直接提了分手。

“为什么？”他记得自己当时这么问了一句。

对方洋洋洒洒，怒指他的二十条罪状，每一条都无可饶恕。梁骁辰被骂得狗血淋头，连挽留的话都说不出，目送对方飞快消失在视线。

现在想来，仍旧心有余悸，过去的恋爱总能提供新的知识点，供后来补足，梁骁辰使劲回忆，他今天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惹得周花楹这么不高兴。

然而无果，大脑一片空白，想不出来。他太累了。

他寄希望于周花楹，恳切地询问：“是因为我今天没接你电话？”

周花楹摇摇头，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一下子说不出。

非要论起来，确实都是些小问题，比如他最近太忙碌，忽略了她的感受；又比如他每次道歉都是一模一样的措辞，听多了实在觉得没劲；还比如，今天她如此刻意的别扭，竟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她憋着闷气，他竟然还睡得着？

但将这些苦水倒出来，实际上又有什么用呢，除了一次性的发泄，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沉重的无力感突然袭上心头，周花楹轻叹了声，眼睛垂着，盯着他的衬衫下摆。

“没什么，是我今天心情不好罢了。”

梁骁辰摇了摇头：“不是这个，你没说实话。”

周花楹敷衍时是什么样子，他再清楚不过了，就是跟只焉了的小鹌鹑似的，视线躲闪，横竖就是不看她，语气又平淡到可疑。

他有点害怕她的冷静，伸手去拉她，言辞带着恳求：“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有时候真的不太明白你……”

周花楹笑了一下，用了点劲挣脱了他的掌心，梁骁辰的手掌只徒劳地捏住了一团空气。

“你想听我说什么？”

她表情是笑着的，但不知什么时候，眼眶竟微微湿润，眼角泪光闪烁，这让梁骁辰更加惊慌失措。

“我……”

“我也不是怪你什么，你的处境我都理解，你也是为了我好。”周花楹打断他：“但我们两个是谈恋爱，又不是过日子，有必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累吗？”

梁骁辰表情缓和了一些，他以为周花楹只是担心他。

“这也只是暂时的……”他手忙脚乱，试图向她解释，但周花楹说了句话，让他一下子大脑空白，血液仿佛冰冻。

“我觉得，这个恋爱谈成这样，有点没意思了。”周花楹说。

这话说完，她把梁骁辰拨开，就要推门往外走。一只脚都跨出去了，梁骁辰及时反应过来，一把攥住了她。

“别走。”

梁骁辰慌乱中力道不受控，周花楹被抓痛了，“嘶”的一声皱起眉头，梁骁辰马上放了手，但又怕她就这么离开，左右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哀求：“你听我解释。”

周花楹停下来，转身冷眼看他，见他脸色苍白，疲惫又虚弱，多少也有些于心不忍。

她想了会，才慢慢说道：“我理想中的恋爱，不是现在这样的。”

梁骁辰十分苦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