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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她的家在何方?
“……我没有家。”她喃喃道。
地大物博的晋州城,早已没了她的容身之处。
夫家,娘家。
生母,养母。
所有的一切,都在摈弃她。
一柄油纸伞打在了简琪苒头顶,挡住了雨势。
“我说过,我不会每次都在。”沈修成低沉的嗓音传入耳畔。
第八章 身不由己
那一贯清冷中透着一丝沙哑的嗓音,如寒雨中的一束暖阳照在了简琪苒心扉。
她仰头看着沈修成,视线有些模糊。
苍白的脸颊上,早已分不清哪里是雨水,哪里是泪水。
“修成。”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唤着他的名字,“带我回家,可好?”
回家,回到那个你给我的家。
沈修成看着泪眼摩挲的简琪苒,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好。”
他将肩上的披风取下,披在了简琪苒身上,再与她并肩而行。
雨伞倾斜,淅沥的雨水淋湿了他的半边身躯。
锦绣苑。
简琪苒躺在床榻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依旧浑身颤抖。
“你发烧了,我去找大夫。”沈修成给她掖好被角便要起身。
简琪苒拉住了他的手腕,眼底带着恳求:“不要。”
她不想让沈修成知道自己中毒已久的事。
“抱抱我,求你。”她紧紧攥着沈修成的手,好似拉着唯一的救命稻草。
沈修成蹙眉,身形未动。
简琪苒看着他,嗓音中的苦涩蔓延成海。
“一次就好,求你……明日我便离开沈府,自此不复相见。”
一字一句,撕扯着咽喉挤出,浸满卑微和痛苦。
沈修成一怔,心头毫无征兆地升起一抹前所未有的沉闷感,让他呼吸压抑。
他伸出手,将那颤抖的女人搂在了怀中。
怀中人,瘦骨嶙峋。
“叩叩叩”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温暖一刻。
“大人,晋宁公主来了。”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
沈修成身形一僵,松开了抱住简琪苒的双臂。
简琪苒脸色一寸寸发白,有些仓惶地拉住了他的手:“不……修成,不要走……”
任性无理也好,胡搅蛮缠也罢。
只此一次,求他不要为了那个女人离开自己。
沈修成一根根掰开简琪苒冰凉的手指,薄唇吐字如冰。
“早些休息。”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还有再次被关上的房门,简琪苒无力的蜷紧了手指。
就好像溺水之人,无论如何都够不到救命浮木时那般绝望。
书房。
沈修成对江知诩行了拱手礼:“锦衣卫指挥使沈修成,见过公主。”
江知诩看着他,眼底闪过一抹哀怨:“你我非要这般生分?”
“君臣之礼不可乱,不知公主深夜到访有何事。”沈修成语气平淡无冷意,却字字透着疏离。
江知诩神情带着愠色:“再过几日你便是我的驸马,简琪苒为何还住在你府上?”
“答应过公主的,臣自会做到。贤妃寿辰之前,臣定会让她离开。”沈修成说道。
沈修成这幅样子,让江知诩心情更为恼怒。
“你我志同道合,办案配合默契,结为夫妻应是喜上眉梢之事,为何你一脸不情愿?”她语气透着咄咄逼人之意。
沈修成神色毫无畏惧之意:“臣从不将公私之事混为一谈。”
江知诩不甘心追问:“你若对我无意,那日为何在歹人手中拼死救我,并为我挡剑?!”
沈修成眼神坦然:“锦衣卫与六扇门,同为兄弟。守护每个人,是臣的职责。”
江知诩眼底闪过错愕:“我心许你,你竟只把我当兄弟……”
她怆然笑出了声,画着精致妆容的眼眸浮现一丝扭曲。
“即是如此,那本公主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江知诩深吸一口气,看向沈修成的神情透着一丝狠戾,“父皇密旨,锦衣卫指挥使听命。”
沈修成瞳眸微缩,有些僵硬地跪了下来。
江知诩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晋州县令简恒通敌叛国,诛全族!”
第九章 就此别过
沈修成神色一震,眼底的情绪起伏不断。
“沈修成,你还不接旨?”江知诩质问道。
沈修成下颚角的线条紧绷了几分:“臣,谨遵圣旨。”
……
翌日。
简琪苒刚喝了暖身的姜糖水,便看到沈修成走了进来。
她偏头,不去看他。
昨日她卑微至尘埃挽留他,他却头也不回的离去。
至此,也该心死如灰了。
“我给你的信,拿来。”沈修成嗓音沙哑,像是没有休息好。
简琪苒手一顿:“你要做什么?”
沈修成沉默不语,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眸直直看着简琪苒,眸底有她读不懂的情绪。
简琪苒只得从枕头低下拿出放妻书,递给了他。
沈修成打开看了一眼,便将信封收回衣襟:“这几日,你待在府里不要出门。”
“城中可是有事发生?”简琪苒问道。
沈修成抿了抿薄唇,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看好夫人。”他对门外新增的几个守卫吩咐道。
简琪苒看着院子里那几个持刀的侍卫,心里顿觉不安。
她命小枝出苑打探消息,切莫惊动旁人。
一个时辰过去,小枝急匆匆跑了回来,神色慌张。
“夫人,出大事了!”小枝一进屋,就瘫软跪到了地上,“外头传简大人通敌叛国,要诛全族……”
轰——
简琪苒一个趔趄,差点没能站稳。
怎么会这样……
她的脑子乱如麻,根本无法静心思考。
“小枝,你我互换衣裳,我要回一趟简府。”简琪苒竭力冷静下来。
小枝一听,惊慌失色:“夫人不可,太危险了!”
“你若还当我是你主子,就听我的。”简琪苒神色严肃,她弯腰将小枝搀扶起来,认真说道,“父亲光明磊落一生,绝不可能叛国,我必须回去通知他这个消息。”
“我若没回来,你便拿走床底下暗格的锦盒,里面是一些银两地契和你的卖身契,你带着离开沈府,去你想去的地方……”
小枝拼命摇头,哭成泪人:“奴婢跟了小姐八年,生死都是小姐的婢女……”
简琪苒拿帕子擦拭她脸上的泪痕:“记住,你我情同姐妹,今日你必须帮我。”
小枝抽噎着,和简琪苒抱在了一起。
街头。
简琪苒戴着面纱,身穿小枝的婢女服匆匆走着。
寒风肆虐,卷起地上的枯叶,隐约还有乌鸦的泣血嘶喊。
拐角处,简琪苒和快速行驶的一辆马车差点迎面相撞。
“嘶嘶——”马匹受惊,被马夫连连拉住。
简琪苒也被撞倒在地,脸上的面纱掉落。
“大胆!竟敢拦贤妃娘娘的轿子!”宫女阿紫训斥道。
简琪苒的手臂被碎石蹭得血迹斑驳,听到声音才反应过来轿中坐的谁。
“臣女无心之过,还请娘娘谅解。”她跪下来,嗓音沙哑。
轿帘没有动静,只有声音从马车内传出。
“简琪苒,可要本宫提醒你,还剩最后三日。”
简琪苒攥紧手心,说出了这辈子她唯一有机会道出的话。
“臣女若说,江知诩那个玉佩是我自幼携带,娘娘可会信?”她大声问道。
阿紫大惊失色,上前一步就要掌掴她:“放肆!”
“荒唐。”贤妃却在这时挑开了轿帘,看向简琪苒:“什么话都敢说,你可有证据。”
“娘娘可去问慈幼局的张嬷嬷,当年是她在渭水河畔捡到的我,那绣着牡丹花的襁褓中,放着鸾鸟玉佩,最重要一点……”
简琪苒顿了顿,无所畏惧说道:“鸾鸟玉佩有暗扣,暗扣内有我幼儿淘气放入的牡丹花瓣,里层的白玉被染成了红色……这件事,连张嬷嬷和江知诩都不曾知晓,娘娘若不信一探便知。”
她说完,对着轿子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颤颤巍巍起身离开。
生育之恩,就此别过。
养育之恩,她尚需去报。
阿紫想要去命人去追简琪苒,被贤妃再次制止。
“让她走。”她的嗓音有些沙哑,拉着轿帘的手也在颤抖。
看着简琪苒寂寥却坚强的背影,她眼底闪过一抹挣扎。
“去把江知诩唤来。”
第十章 一百二十一人
慧娟宫。
江知诩穿着华服走进正殿,见到贤妃坐在主座上,她有些生硬地行了礼。
“母妃唤女儿前来,可有何事?”她用讨好的语调问道。
贤妃看着她,平静问道:“做公主的这几日,可还适应?”
江知诩点头:“甚好,女儿颠沛流离多年,终是有家了。”
贤妃尾指上的甲套微微一颤,眸底有暗潮涌动。
“那玉佩你戴了二十年,却还崭新如初,看来诩儿甚是珍惜。”
江知诩愣了愣,但还是乖巧回应:“那是自然,诩儿从不离身。”
贤妃眼眸一锋,顺势问道:“那这些年,诩儿可曾发现玉佩有何不同之处?”
江知诩傻了眼,那不就是一块玉吗?也未曾听简琪苒说过其他不同。
“那玉佩晶莹剔透,完美无瑕。”她心虚地垂下眼帘,不敢直视贤妃,“定能避瘴气,抵邪魔……”
贤妃身形一僵,袖中的护甲套被她生生折断。
她静静看着江知诩许久,面无波澜道:“本宫有些乏了,退下吧。”
……
简府。
简琪苒看到府中下人都东奔西窜,神色各异。
她顾不得多问,匆匆去了父母的院子。
刚入堂厅,便看到简夫妇正在里房收拾细软。
“今日你必须离开。”简恒一脸凝重说道。
简夫人眼眶通红:“二十多年前我嫁给你时,便说要生死同命不离不弃,我不走。”
“你若随我走了,苒儿怎么办?”简恒叹气。
“她已嫁入沈府,便是沈府人,日后自有沈修成护她,不会有事。”简夫人哽声说道。
简琪苒在门外听着父母对自己的担忧和担心,一时间分不清到底何为真何为假。
她推门,走了进去。
“爹,娘。”
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