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丝柔直等到电车都开过去了，还没听见谭景昀有半点答复。禁不住有点紧张，连呼吸也急促了几分，想了想，又添上一句解释：“小晴是女孩子，带玉梳来，她还能帮我照顾一下。”

景昀默默看着前方半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到底还是顺着她应了一句：“好。”

第185章 由得你

午夜里，万籁俱寂。

谭景昀睡到半夜，朦胧间仿佛觉得有一线光亮照进了自己的眼帘。

他睁开眼，看着身边人——许丝柔不知是醒了还是没睡，正靠坐在床头，歪着身子在床头那只矮柜的抽屉里摸索着。

“找什么？”他举起小臂，挡住眼睛。

强烈的光照得他眼睛有些不适。

“庄逊给我开过的药片呢？”许丝柔摸了一遍，没找到那只药瓶，于是焦急地又摸一遍。

谭景昀放下手臂的动作一滞。

“你已经很久没吃那药了，怎么又想起来了？”

许丝柔一时语塞。

她不能告诉谭景昀她刚从一场噩梦里惊醒，梦里有一个穿着红肚兜的胖娃娃哭着喊着要来牵她的手，追着她喊妈妈。

只好含糊地说：“我睡不着。那药在哪儿，快拿来给我。”

谭景昀翻了个身，面对她，轻阖双眼：“我扔了。”

“扔了？”许丝柔瞬时拔高了声音，“你凭什么扔掉，那是我的药。”

“我问过庄逊了，那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不说，还有成瘾的可能。”

“可是我一直是遵医嘱服药的，问题应当不大。而且我现在睡不着，我需要它。”许丝柔急得眉眼之间一片通红，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似的，“谭景昀，你怎么可以这样？连我服药你都要干涉吗！”

她满腔义愤的指责对谭景昀来说却似乎没有半点影响，他抱着臂，翻身躺平，声音反而更加轻快得意：“当然。你是我的妻子，你的身体就是我的身体，我自然要管。”

“可我……我和你毕竟是两个人，我的身体跟你无关。”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叹一声。

似乎不懂他为什么忽而变得这么霸道、蛮横、无赖。

“无关吗？”谭景昀倏然睁开眼。

他支起身子，把她揽进怀里，一手圈着她的腰不让她乱动，另一只手缓缓地探上她的小腹。

许丝柔被他这个动作吓得浑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了。

他的呼吸拍打在她耳边，让她觉得有点痒，徐徐，才听他笑了一声：“你同我无关，但孩子呢？也许现在就有一个小生命，静静地躺在你的肚子里呢。你这么乱来，万一伤了咱们的孩子可怎么好呢？”

谭景昀的声音很轻，但听在许丝柔耳中，不啻于一声响雷。

“你……”她的声音是掩饰不住的颤抖，几乎下意识地就要问他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她笃定谭景昀是无意提起，其实他并不知道什么。因为她检查的单据在方玉珊手里，谭景昀不可能看到，而自己和路时晴的配合又如此周密，应当不存在什么漏洞。

所以她不能不打自招。

当下便皱了眉，嗔他一声：“你胡说什么，这不可能！我才不会给你生孩子。”

她说这样的话，谭景昀倒也不以为忤，反而笑着搂她在怀里，手臂一使劲儿，把她整个人带动得倒在床上。

床垫柔软，颤了又颤。

他的声音从她耳后传来：“是吗。”

耳窝里一阵痒，许丝柔禁不住缩了缩脖子，躲避他。

“那我们试试，这事由不由得你一个人说了算？”

第186章 手术

路时晴躺在病床上。

她一身病号服，又特意把脸抹得刷白，远远一看，还真像个重病人。只是瞧见许丝柔从门外跑进来，便立时耐不住了，“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把许丝柔往身边一拽，就开腔抱怨起来：“丝丝，你怎么才来啊，手术室那边等着呢！”

一面说，一面把自己身上的病号服解下来，往许丝柔身上套。

许丝柔也一样忙乱，她旗袍的扣子尤其难解，耽误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解开，已经忙得满头大汗，偏偏还得腾出时间来应付路时晴，语气便有些急了：“我得把玉梳支开才好上楼来啊。”

“她去哪了？”

“我说你要吃奶油点心，把她支去城南了，没有一个小时回不来。”

“哦。”路时晴跳下床来，代替她躺在床M.L.Z.L.上的是许丝柔。一面推着床往手术室去，路时晴一面还是不放心地问，“你确定谭景昀是不知道咱们这些事的吧？”

“应该不知道，除非医生里有谁和他认识，否则根本就没有走漏风声的可能。”许丝柔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你放心吧，我一直瞒着他，只说是你病了。”

“那就好。”

从病房到手术室的路不远，两人几句话之间的工夫，已经到了。

医护就守在门口，把床直接推了进去。

城南西点店的奶油点心是有名的美味，也是有名的有价无市。

据说是国外聘来的糕点师傅，每日只烤一炉点心就要下班，所以往往一大早就顾客盈门不说，去的稍晚些，恐怕真是买不到。

玉梳往日在谭家时倒替谭景明买过几次。

那位小姑奶奶一时想吃什么，倘若吃不到嘴，就要闹个天翻地覆。事情办多了，玉梳也就学得聪明了，再去，就晓得问西点店一个电话。

走到电话机旁边，她拿出自己随身的小本子来，找出那串电话号码。

“喂，您好，是城南西点店吗？我想问一下这几样点心还有没有？”她报了一串点心的名字，听说还有，脸上浮起一层欣喜的笑容来，“好好，每样给我留四块，过一会儿我家里有人去拿。”

听筒还没挂到话机上，眼前倒是开来一辆熟悉的车。

墨绿色的车身，车头上站着一个银色长着翅膀的小人儿——她认得，这是谭景昀的车。

于是马上把听筒撂下，凑上前去：“少爷。”

她一声唤，让谭景昀收住了脚步。

车门没关，他一只手臂还搭在车门上，半低着头看向立在自己身前的玉梳，谭景昀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里，少奶奶呢？”

“少奶奶在楼上陪路小姐。路小姐说要吃几样奶油点心，少奶奶差我下来买的。”玉梳如实禀报。

女孩子爱吃些甜点，倒也合情合理。

谭景昀便点点头，一面举步往里走，一面指了指停在自己身后的车：“那让老王送你，快去快回。”

自己独自提了礼物上楼去。

“找谁？”病房门口有值班的护士，见他来探病，拦住他问。

“路时晴。”

护士听了这名字，莫名其妙地一歪头。

像是没听说过这名字，又像怕自己记错了，马上低下头顺着在院病人名录一个个找下去，找完一遍，没有，又找一遍，还是没有。

这才抬起头拒绝谭景昀道：“在院的根本没有路时晴这个病人，你是不是记错名字了？”

谭景昀的脸色一变，但很快镇定下来：“那许丝柔呢？”

“哦，这倒是有的。只是她现在做手术去了。”

“什么手术？”

“堕胎手术啊。”

第187章 失控

许丝柔躺在手术室里，身上已经消过了毒，她不能动，只能奋力仰起头，看向窗外。

一树紫玉兰盛放着。

大约因为是春天，树也格外蓬勃多姿。每根枝条都往上伸展着，花朵亭亭立在枝头，花瓣舒展开，犹如穿着浅紫色婚纱的新娘，既羞涩，又不失端庄。

她闭了闭眼，不欲再看。

春天，万物都有生机，而她却为她的孩子选择了死。

一滴眼泪不受控地从眼角溢出，冰冰凉凉地从脸上划过去。也许现在正是对孩子说对不起的时候，因为再过不了几分钟，那个在她腹中住了还不足三个月的小家伙就要永远离开她的身体了。

她默默想着，希望下次……下次这个傻孩子不要再投到她的怀抱里了。她并不是一个好妈妈，既不能给孩子一个完整健全的家庭，又不能保护好它。

“我们开始了啊，有点疼，忍一忍。”

医生一句提醒，已有什么冰凉的器械接触到了她的身体。

许丝柔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身体蜷缩起来，呈一个躲避的姿态。

见她如此，医生不满地责怪了一句：“别动啊，躲什么躲？这孩子不是你自己要打掉的吗？”说着，操纵着手里的器械又要探入。

许丝柔能很敏锐地感觉到，那金属器材冷而且硬的质地，正像一根铁杵在她身体里徐徐翻腾搅动。

随之而来的，是小腹一阵并不算明显的胀痛。

“许丝柔！”手术室外，一声男人的怒吼划破了一室诡异的静谧。

许丝柔猛然睁开眼——谭景昀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隔着一道门，她看见一道高大的影子，像失了控的野兽一样，攒动着要往里冲。

走廊里霎时乱成一片，周围数个医生护士闻声赶来，把他环绕住。有的拉着胳膊，有的拽着衣裳，有的推挤他的腰腹。

一面阻挡着他，一面还七嘴八舌地劝着，有的甚至是威胁着。

“你是谁，这里是手术室，里面正在手术，你不能进去！”

“擅闯手术室，对手术造成了什么影响，你承担得起这份责任吗？”

“你再这样，我们可要报警了。”

可任凭众人如何拉扯，谭景昀竟像生出了无穷的力气似的，左支右挡，不几秒钟就把人都推开。

手术室的门“霍啦”一声被踹开，玻璃哗啦啦洒落一地。

负责手术的医生不得已，只能将器材抽出来，还来不及撂下，就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