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珊却选择避开他冰凌一样的目光，低垂双目，靠在了门框上：“是。我说过，迟早，我要你的眼里只有我这道菜。”

“砰！”外面街道上，一声枪响打断了她话音中袅袅的余音。

谭景昀愣住一瞬，侧头像是仔细分辨着。

可紧接着，又听见“砰、砰”接连两声，短促而响亮——是枪声！

第84章 欺骗

街上的人群已惊叫着四散开，许丝柔跟着人群躲躲闪闪。

可很快，那阵枪声又停了。

人们静极了，谁也不知道这阵静寂究竟是一场杀戮游戏的休止抑或仅仅是个开始。

女人们挤在墙角里，有胆子小的，已经呜呜咽咽地哭出了声，男人们倒还算镇定，有胆子大的还给女士们鼓起了劲儿：“闹得这么大，巡警马上回来的，大家别担心！”

“砰！”又是一声。

这下特别近，仿佛枪就抵在脑后，许丝柔的身子不禁跟着一阵抖。

人群哄闹之中，一道呼唤破空而来：“丝丝！”

远远地，她瞧见谭景昀正朝她走过来。他仍是一身的狼狈，可是因为焦急而赤红的眼眶和那双圆睁的怒目做不了假，他扒开人群，步步都走得坚定。

仿佛明知是死，他今天也甘愿同她共赴黄泉。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刚还跟其他女人有过那样一场欢愉呢？

想到此，许丝柔冲对面的人摇了摇头。

谭景昀看见她摇头，脚下拔不动了。她不愿他过去——是不愿他为她涉险，还是宁死都不愿再靠近他？

他不确定，所以又往前挪了一步，目光死死地锁定着她的脸。

他进一步，许丝柔便从人群中退一步。

谭景昀就不敢再前进了。

许丝柔不能离开人群。不论这是一场M.L.Z.L.有预谋的谋杀还是一场无差别的攻击，落了单的她都只会成为枪口下的亡魂，他不能让她去冒险，更不可能亲手将她推上绝路。

谭景昀的双眼始终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她的眼睛有些微红，看他的目光也闪躲，但每一次闪躲，都被他锐利的目光捕捉住，拉回来。

两人隔着半条街，没说一句话，眼里却有千言万语，却仿佛随时在做最后的诀别。

好在，警笛声响了起来。

已是晚上八点多钟。

天都黑透了，许丝柔是当事的女子中最后一个被讯问完毕的。她从警署走出来，一出门，没想到谭景昀还等在门口。

他已经换过了衣服，一身收拾得妥帖整齐，好似从没跟方玉珊发生过什么。

除了身上还残留着一点点香水味——他曾骗她说那是银行女襄理身上的香水味。想到此，许丝柔收回因枪击而仅存的那点软弱，心头又有什么情绪烧过，烧得心上一片荒芜。

脸色也跟着难看了几分。

“丝丝，我送你回家。”

没有理会他的招呼，许丝柔直接从他身边擦过。

“上车吧。”他有意识地拦住她，将她向车子的方向引。

许丝柔却绕开他伸出的手臂，肃着一张脸，沉声道：“谭景昀，你让开。”

“我不让。”他耍无赖，索性整个人挡在她面前，“丝丝，今天的事，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误会？”许丝柔背转身去，向相反的方向走。

谭景昀马上追过去，再次堵住她的去路：“对，误会。所以我们现在需要一个机会，将误会解开。今天你见到了方玉珊对吗，告诉我，她都对你说了什么？”

黑夜里，女人的高跟鞋声停了下来。

她声音很低，但是字字句句说得很清楚:“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无论如何，你欺骗了我都是事实，而且不止一次。”

夜风里，谭景昀浑身都像被那阵寒意穿透了。

他发不出声，嘴唇不自觉地抖动着，直到齿间被凉风刺得阵阵地痛，喉咙里也噎满了寒霜，才勉强挤出几个字：“你什么意思？”

第85章 宁死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我都不愿接受任何欺骗。”许丝柔扬起一道目光，毫不避讳地跟谭景昀对视着，“何况，我想得很清楚了。病愈之后，我还是想以学业为重，而不愿耽于儿女私情。所以昱之哥，我们还是只做兄妹更为适合，你说呢？”

胸口涨满了疼痛。

谭景昀只觉得又回到了自己在舞厅里中枪的那个夜晚——早知道，倒还不如那一夜不要救他，起码他最后还能死在这个人怀里。

但此时此刻，他只能强撑着，硬挺下去：“如果我不同意呢？”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分手却只需要一个人来决定。倘若你下不了决心，我来做这个坏人。”

不及他挽留的话语说出口，更不顾他伸出的那只要挽住她的手，许丝柔一个转身，身影步步消失在黑沉沉的冬夜里。

“这雪下得好大！”玉梳一早起床，推开窗，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雪确实很大，雪花像棉絮一样，一团一团地从天空中坠下来，落在已经积得厚厚的雪地里时，隐隐发出“咯吱咯吱”的摔打声。

“少奶奶，今天要是再有客人过来，咱们……”她回头，为难地看了床上的人一眼。

嘴上说的是客人，可实际上却是想问谭景昀。

玉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天参加完仪式，本该是两人一同回来的，到了晚上，却只有许丝柔一人满身疲惫地回来，并且一进院就让她们锁紧了院门，谁来都不开。

她当时正疑惑着，没有多久，谭景昀紧跟着就赶到了。

到如今已经是第三天了，谭景昀每天都来，可小门却一次都没有为他开启过。

许丝柔翻了个身，佯装睡着，轻拧着的眉心微微动了一动。

一夜的北风她如何不听得清清楚楚？可她不能、也不敢深想，只要想下去，她就觉得自己浑身软弱无力，眼泪下意识地往外涌。

她知道，决定是她做的，狠话也都是她说的，她应该如自己所说那样潇洒地转身放手，不该这样软弱。可无论怎么劝解自己，她仍控制不住心底的那阵酸楚疼痛。

好容易才止住一阵哭，她打算要歇一歇，睡一会儿。

院里偏偏传来一道声音：“少爷，你回去吧，少奶奶今天还是不舒服，不见客。”

许丝柔听见回复，也不理，把眼睛闭得更紧了些。

紧接着，又听见外面传来更多声音：“少爷，你别这样，少奶奶真的是病了，等她好些了一定会见你的。”

“这么大雪天你站在外面，恐怕是要冻伤人的。”

“快回去吧。”

这边玉梳一声声地劝，那边玉簪已经跑了进来，叫醒她：“少奶奶，快出去看看吧，少爷又过来了，这下玉梳姐怎么劝都劝不走了呢！”

小砖房的隔音不算好，院子又很小，屋里的动静像眼前的雪花一样，落在耳畔，仿佛还簌簌有声。

谭景昀侧耳细听了半晌也没听见什么动静，不一会儿，倒是玉簪出来了。

隔着木门的门缝，她冲他摇了摇头。

谭景昀的心便似大雪天里的一盆火，被雪淅淅沥沥，浇个透心凉——她明明知道，他的旧伤病最怕冷。

但还是淡了淡神色，道了声：“知道了。你们回去吧，我再等等。”

玉梳、玉簪两个果然依言慢慢挪回了屋，冰天雪地里，很快就只剩下了谭景昀一个。

他从没有一个人在风雪里站立过，不知道雪地里无人的时候可以这样安静。静得他心里有点发慌。

她这样狠心，无非是要表示同他决绝的意思。

可这件事里他明明是蒙冤受屈的，如果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掐断了自己同她的一切生路，谭景昀自问，他宁死也不能接受。

他定了定心思，抬手，从门框上扫了一点积雪攥在手里。

说他是上演拙劣的苦肉计也好，说他自私自利或是有意死缠烂打都罢了，他只求一个她能回头的机会。

就是叫冰天雪地冻死他，他也要把一腔血洒在她门前。

雪很快在手心里化成冰，冰得他指尖有些发麻，可他没有放手，只是任由那块冰硌着他渐觉疼痛的手掌，直到它化成了水。

指尖一拈，最后一滴水滴下。

第86章 落井下石

不知自己又睡了多久，许丝柔慢悠悠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天地间早就是一片白茫茫的，雪积在地上、院墙上、枯枝上，尤其是那棵小树，树枝细细的，像是已经禁不住满身的雪了，枝头弯下来，低垂着，如同一棵树在注视着自己的内心。

可天还阴沉着，这雪显然还有的下。

也不知它能不能挺过这场风雪。

她一面给自己披上衣服，一面瞧着窗外出神，声音也哝哝的，教人听不大清：“外面的炭火都苫起来了吗？”

玉簪不懂她的意思，玉梳却很快就明白了，低着头回了一声：“我出去看看。”不多时，就转回来，道，“没有呢，都露在外面，被雪淋得湿透了。”

许丝柔便是一阵一沉吟。

隔了半晌，她才懒洋洋地挪到窗前，将支起的窗屉一抽，窗户“啪”地一声，又合上了。

许丝柔想，看不见，也就顾不得雪大还是小了。

拐进小巷，远远地，向天问就瞧见一个满身积雪的人矗立在许丝柔家门口，他一动不动，连肩上的雪花都不曾抖落一片，整个人浑似一座冰雕。

便走过去，一看，竟是谭景昀。

“谭先生？”他不禁惊叹出声，“你怎么……”话未问完，像是已经反应过来了，心里出乎意料地竟有一瞬间的欣喜，但他按住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