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父痛苦的捂着胸口，脸色青紫。

见叶云暖出来，他紧皱的眉头才松开，靠在扶手上喘气：“快走……我已经打了搜救站的电话，马上就会有人来灭火，你赵叔已经出去了……”

叶云暖神情凝重，一言不发的扶着父亲往外走。

可叶父心脏病发作，手脚提不上一点力气。

顶着火势上来叫叶云暖已经是极限。

他咬牙，撑着最后一口气颤手推开叶云暖：“走吧，爸爸已经走不动了……你活着出去，我到九泉之下才能和你妈交代……”

说完，叶父摇摇晃晃，栽倒在地上。

叶云暖眼眶通红，四周跳跃的火苗像是在煎烤她的心。

她忍着泪避开火，艰难的将叶父抗在背上，踉跄着往出口冲。

但火势越来越大，头顶坍塌的房梁拦住了大门，飞过来碎屑带着火星，落在叶云暖的腿上。

烫伤的痛意钻心，叶云暖倒吸一口凉气彻底慌了神。

她强撑着背上的重量，拿出手机打段以炀的电话。

段以炀在火场里救出过好多人，一定知道怎么让她找到出路！

漫长的嘟声，等待的时间让叶云暖急的差点落泪。

好不容易等到段以炀接通，她还没来的及开口。

就听男人冷若冰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有什么事回家再说，我在陪知知做穿刺。”

叶云暖一窒。

紧接着，又听见慕知知娇弱的呼声：“以炀，好疼……”

叶云暖被咽呛的泪流满面，正要开口，却听见一声急促的‘嘟——’声。

段以炀挂断了。

第8章

无尽的电话挂断声同焰焰烈火一起，斩断了叶云暖期望。

她的心揪的钝痛不止，眼泪直往下掉。

可眼下绝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

叶云暖环顾一圈，咬牙背着叶父，准备往火势小的地方去。

突然，外面传来搜救队的警铃声！

她精神一震，强撑着被浓烟呛到发痛的胸腔，再次往出口去。

这次正好遇见破门而入，扛着高压水枪往里面冲的江岘。

“叶医生！”

他惊呼一声，赶忙从叶云暖背上接过叶父，带着他们出去。

呼吸到新鲜空气，看见叶父送上救护车的那刻，叶云暖终于支撑不住，两眼发黑，晕了过去。

……

再有意识时，叶云暖是被腿上的伤痛醒的。

她艰难的睁开眼，入目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

耳旁是赵叔激动的声音：“暖暖，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起身，就要出去找医生。

叶云暖赶忙抬手拉住他，嗓子疼的像被小刀剌过：“我，我爸……”

赵叔的目光闪了闪，默了瞬才说：“你先养伤，等你好了，叶董会来看你的。”

丢下这句话，他慌乱出了门。

叶云暖没漏看赵叔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心虚，以及布满血丝的双眼。

莫名的惶恐和不安如滔天巨浪拍来。

她心慌的厉害，强忍着右腿上撕裂一般的痛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外走。9

叶云暖曾经是医生，对医院的结构很了解。

没过多久，就跟上了赵叔。

奇怪的是，赵叔没去任何病房或是手术室，而是一路向下，走进停尸间。

叶云暖的心顿时紧紧缩在一起，恐惧甚至盖过腿上的痛。

她快步走到停尸间门口。

就见赵叔坐在一个病床前，声泪俱下：“叶董，你就这样去了，我该怎么跟暖暖交代？”

“她要是像小时候一样问我要爸爸，我又该怎么哄她？”

这话宛如当头一棒，叶云暖只觉天翻地覆，脚下一崴差点摔倒。

她扶着墙，躲在门口的阴影里。

一直到赵叔收拾好情绪离开，才上前走到叶父身边。

他两鬓花白，双眼紧闭。

叶云暖声音发颤，脸上已经爬满了泪水：“你怎么就睡了，醒醒好不好，上次说的话，我还没和你道歉，你起来骂我好不好……”

可往日严厉训斥她的那个父亲，已经了无生息。

他既不会起来骂叶云暖，也不再在她被段以炀辜负的时候，替她出头。

叶云暖最后一个亲人也离她而去。

她彻底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叶云暖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停尸房。

当外面阳光朝在身上的时候，她只感到彻骨的冷和孤寂。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以炀，我是不是变得很丑？”

是慕知知，她坐在轮椅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段以炀看着她，眼里满是疼惜和痛苦。

他单膝跪下，拿出一支口红，小心翼翼的补在慕知知苍白的唇上。

金色的阳光铺下来，给两人镀上融融暖意。

叶云暖看着，心像是一点点被人挖出来，剁成碎片丢弃荒野。

刚刚才止住的泪再次从眼眶涌出，一滴滴砸在地上。

她想不明白，既然段以炀这么爱慕知知，当时又为什么要相亲？

为什么要给她一个他们相爱的错觉？

还是说这一生，她都是段以炀的备选项？

或许是视线太过直白，段以炀若有所感的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段以炀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

他大步走到叶云暖面前，语气里带着浓浓戒备：“你来做什么？”

纵使叶云暖已经心如死灰，此刻却还是被刺痛到。

她抬手擦去眼泪：“来治病。”

段以炀这才注意到，叶云暖穿着病号服，面如白纸。

他心口一紧，莫名觉得骇然：“什么病，你哪里不舒服，医生怎么说？”

接着语气又冷了下来：“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着急又关怀的感觉，好像是真的在乎叶云暖。

可要是真的在乎，怎么会一次次毫不犹豫的抛弃她，选择守在慕知知身旁。

叶云暖勾唇，笑容里满是痛苦和自嘲：“段以炀，我们结束了。”

第9章

夏末秋初，风带着丝丝凉意。

段以炀面沉如水，低压的声音里藏着怒意：“你又要闹什么？”

闹？

事到如今，段以炀竟然还觉得自己是在和他闹脾气。

叶云暖攥紧手指：“随你怎么想。”

丢下这句话，她在段以炀审视的目光中，一瘸一拐的离开。

回到病房坐下。

叶云暖才发现腿上的烫伤不知道什么裂开了，鲜红的血迹汩汩往外流。

伤口的痛和心尖尖上的痛混合在一起，快要撕裂她的灵魂。

她留着泪，颤手给伤口上药。

一点一点，像是在修复自己遍体鳞伤的心……

修养了一天，叶云暖强撑着腿伤，不顾赵叔反对，为父亲办了葬礼。

下葬那天，阴雨阵阵。

叶云暖早早就跪在墓碑前，送父亲最后一程。

赵叔在一边烧纸钱，一边哽咽：“暖暖，别恨你爸逼你联姻，你18岁那年，他被查出冠心病，让你联姻只是想你有个依靠。他担心自己走了之后，没人照顾你。”

这话如惊雷在叶云暖耳边炸响。

她眼眶一红，声音发颤：“冠心病？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些天，她从始至终都沉浸在悲伤里，没想过父亲去世的原因。

现在想起来，那天她打开门，父亲就已经是强弩之末。

赵叔泪流满面：“那天起火，他本来是可以和我一起出去的，他是为了上去救你……”

叶云暖怔住，那天和父亲吵架的话还犹言在耳。

她甚至不敢去想，当时父亲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忍着心绞痛上楼救她。

叶云暖的泪一滴滴砸在纸钱上，靠在墓碑上失声痛苦：“对不起……”

如果她知道那是和父亲的最后一次相处，绝不会和他争吵，说出‘你是我爸爸吗’这样戳心的话。

斜风冷雨砸在身上，却洗不去遗憾和痛苦……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脚步声接连而至。2

叶父的墓碑前陆陆续续放满了菊花，和叶家有过商业来往的都来祭拜。

朝阳搜救站的队员也纷纷前来吊唁：“叶医生，节哀。”

叶云暖跪在地上，深深叩首回礼。

看着她脊椎寸寸突出骨节，江岘眼里闪过疼惜：“叶家火灾的事故报告我们查清楚了，是因为电路老化。”

“你……打算什么时候归队？”

听见这个问题，叶云暖眼里闪过迷茫。

当初她一腔热血考了搜救证，加入朝阳搜救站都是为了离段以炀更近一些。

现在，她和段以炀已经分手。

搜救站……她真的还有回去的必要吗？

江岘看出她的犹疑，开口劝说：“大家都很怀念和你一起救人。”

救人……

叶云暖垂在两侧的手不断收紧。

她连自己的父亲都没救下来，真的还能去救别人吗？

“我想想……”

闻言，江岘眼里的担忧更深：“好，那我们等你回来。”

叶云暖没再回答，继续谢宾。

叶家来的宾客多，一直到下午她才将所有的宾客送走。

正当叶云暖最后和父亲道别，准备离开时。

一道熟悉的人影迎面走来。

两人四目相对，情绪各异。

段以炀看着叶云暖瘦弱的身躯，神情复杂：“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就从没想过和我说发生了什么？”

叶云暖听着，都分不清他的话里究竟是关怀，还是指责。

她哑着声音反问：“你一心都在慕知知身上，就算我和你说了，你就会离开她选择我吗？”

这样的问题其实早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可叶云暖还是想问，就当是给自己多年的感情一个交代。

“段以炀，是不是从慕知知回来开始，你就再也没想过和我结婚？”

段以炀沉默。

他没回答，叶云暖却从他的神情中得知了答案。

往日的爱都在此刻归为寂灭。

叶云暖指尖嵌入掌心：“段以炀，要是当年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