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窈莫名觉得哪里有些怪异，皱着眉问：“改结局？结局怎么不对了？”

“他说最后男主和婢女私奔、女主独自死去的情节不合理，一定要改成……”吴茜想了想，“要改成男主是骗了女主，其实为她战死的结局。”

周窈眉心皱的更深，似乎想起曾经的某一天，有个人跟她说，在梦里，死的人不止是她一个，还有他。

还没理出个思绪，已经到了会议室。

推开门，吴茜介绍：“这位是我们的编剧，周窈小姐。”

说完，她侧过身露出个人，在周窈耳边低声道：“他就是那个新监制。”

周窈的目光穿过吴茜，停在男人脸上，看进那双眼睛里。

不安的预感就此成真。

第五十二章

这一秒的对视跨越两年时间。

周窈怔楞住，陷入片刻的耳鸣，吴茜再说了什么她都没听清。

陈许泽坐在椅子上，眼神沉静而专注，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是要把她吸进去。

几秒过后，他说了几个字，周窈听清了。

“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久到两年前那个除夕夜以及机场匆匆一眼都仿佛好像是上个世界的事情了。

却不止是周窈，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吴茜瞪大眼睛拉她：“窈窈，你们认识啊？”

周窈终于回神，收回视线低低的应了声：“认识，你也见过。”

这次轮到吴茜顿住，她回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有一次吃饭，有个人送了周窈回家。

但当时她喝多了，根本记不住。

“哎呀，认识就好说了。”吴茜摆摆手，拉着周窈坐下，“这修改剧本的事……”

“我不改。”

“必须改。”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落下，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周窈直视陈许泽：“这是我的书，剧情就是这样，没法改。”

她做好了力争辩论的准备，可他除了看着自己，什么都不做。

陈许泽不是没听见她的话，但只是想起了别的事情。

曾经，他无数次梦见自己会死在三十一岁那一年，为此做好了一切准备，第一件事就是让周窈离开自己。

而在周窈飞往巴黎之后，陈许泽想，这样也好，这样在他死去的时候，她就不会知道。

行尸走肉地过了三十一岁生日，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有些提心吊胆。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陈许泽却好端端地过了三十二岁的生日。

十二点钟声敲响的那一刻，他迷茫了。

就好像他种下了一颗狗尾巴草的种子，他不希望它长出来，却被迫浇水，结果种子破土而出，却是一朵花。

失望吗？当然不，谁都不想死。

可是欣喜吗？他为此失去了一切，欣喜不起来。

陈许泽茫然地度过了好久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忽然有一天，他看见了电视上播出的影视剧，编剧后面的名字赫然是周窈。

那一瞬间拨云见日，陈许泽瞬间就找回了活下去的希冀。

他不知道自己过了三十一岁是不是就平安无事，但他却把这件事当成老天给他的一个提示。

不管之后会怎么样，陈许泽都决定，要找回周窈，要把一切都说清楚。

不留遗憾，不留误会。

见陈许泽久久不说话，吴茜轻咳了声，唤回他的思绪。

他倏地站起身，眼睛还是没离开周窈一刻，语气难见的不容置否。

“我们聊聊。”

最后两人去了天台。

迎面是温热有些潮湿的风，周窈将吹乱的发丝捋到耳后，视线躲避：“你想说什么？”

陈许泽很想帮她把那缕头发给挽好，但也只是想想。

他不想拐弯抹角地说一大堆，便开门见山的开口：“窈窈，我骗了你。”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爱上过别人，周雅是我找来演戏的。”

“我爱的人，只有你一个。”

第五十三章

周窈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凝结，仿佛不会流动了一般。

他说什么？他刚刚说什么？

她想揉揉耳朵，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眼前陈许泽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好似束缚住了她。

周窈下意识后退一步，皱着眉，语气很淡很凉：“陈许泽，你疯了。”

陈许泽声音里都能听见不稳的气音：“我没有，我说的是真的，我没有和周雅在一起过。如果你不信，我可以找她来问。”

问什么？问问两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窈有些嘲讽地笑了一声：“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我早就不在乎那些事了。陈许泽，我们早就离婚了，我不爱你了。”

她把“我不爱你了”几个字咬得很重，像是一把大锤狠狠砸在陈许泽的心上。

周窈不想把旧事翻出来讲，没意思，她花了那么多时间，往前走了那么远，不是为了在某一天还回头看，她也不想回头看。

陈许泽的眼睛一瞬间变得很红，就那么看着周窈。

他等了两年，不敢打扰，不敢靠近，得知她回国的那刻才觉得自己的心重新跳起来了，却没想到会被这样当头棒喝。

他只来得及说一句，就被周窈的否决了所有余地。

风从两人中间穿过，他们面对面站着，看起来很近，其实和这两年隔着大洋的距离依然差不多。

周窈又往后退了一步，冰冷的眼神让陈许泽如同站在冰天雪地之中。

“我来是为了和你谈剧本的事，如果你想聊一些有的没的，那我们就不要聊了。”

她已经不是两年前的她，不会因为陈许泽的故意靠近，而随便放弃自己的事业了。

更何况他这次只是投资人和监制的身份，没有背后操控什么。

陈许泽怕她走，没敢继续刚才的话题往下说。

他想着来日方长，现在周窈对他有抵触心理很正常，得慢慢来。

忍下想将她抱入怀中的冲动，陈许泽攥紧手，指甲掐着手心：“剧本，必须得改。”

“为什么？”周窈抱起双臂，眉心深深皱在一起，“这是我的小说，它的剧情由我说了算。”

“可那是我们两个人的前世，有一段故事是你不知道的！”陈许泽突然有些激动，但很快又克制住。

因为他看见周窈又往后退了一步。

陈许泽喉结滚动，眼睛里划过一抹受伤：“窈窈，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

话没说完，被打断。

“事情是什么样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到的是什么样的。”周窈直视着他，“从一个人擅自做好决定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伤害了另一方，不是吗？”

陈许泽的心狠狠疼了起来。

他垂下眼睫，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那些他曾以为可以解开两人心结的事实，如今都变成了一把刀。

她说的没错，事情的真相早已不重要，从他擅作主张地做出决定开始。

周窈最后看了陈许泽一眼，转过身离开。

好狼狈。

但看见他那样的表情，她心里说不上多痛快。

曾经的感情，曾经的真相，从始至终就是一把双刃剑，他们靠的越近，伤口就越深。

而她，是失血更多的那个。

回去的时候，会议室里只剩下了吴茜。

看见周窈回来，她连忙上前询问：“聊得怎么样了，没吵起来吧？”

周窈扯扯嘴角，没吵起来，却被吵起来还累。

“没有，不至于吵起来。我的态度很坚定，剧本不改，但他怎么想的我不知道。”

吴茜点点头，又问：“他是不是就是上次那个，接你走的邻居家哥哥？”

周窈顿了下，而后应声：“是，也是前夫。”

第五十四章

话音落下，身边没声音了。

转头看去，吴茜瞪大了眼睛，一副惊愕的样子，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周窈有些失笑：“你这是什么表情？”

“前夫！”吴茜还没缓过神，“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窈窈，你根本就没把我当朋友吧。”

这哪儿跟哪儿了。

周窈拉着她往外走：“去吃饭，我看你脑袋有点空。”

半路上，顾寻打来电话问她在哪儿，说了两句之后，他们决定一起吃饭。

吃饭时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吴茜对心理医生这个职业很好奇，一直在询问顾寻：“找你们看病的人，看起来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顾寻礼貌淡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不一样，或许他走在你身边，你也不会察觉到任何一样。”

吴茜似懂非懂地点头，又问：“那最让你印象深刻的病人是什么样的？”

顾骆抢在顾寻之前开口：“有个男的，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跟老婆离婚，还……”

“小骆。”顾寻语气严厉地打断他，又看向吴茜，“病人的隐私我不能说，抱歉。”

吴茜摆摆手：“是我不了解，该说抱歉。”

顾骆撇撇嘴，莫名有些不高兴。

但周窈听完之后却轻轻蹙起了眉，总感觉哪里很奇怪。

可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两天后，吴茜告诉周窈，陈许泽没有再坚持改剧本，完全按照她的剧情来。

听到这个消息，周窈却没有一种胜利了的感觉。

吴茜问她：“你回国了，接下来打算什么时候开下一本文？不过我觉得也不急，你这两年太累了，可以歇一歇。导演知道你回国之后，就想让你跟组，这样有问题也可以及时解决。”

说完，她又有些欲言又止：“就是……你可能会常常碰见你前夫，你要是不想的话就算了。”

周窈考虑了一下午，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放下了陈许泽，就没有必要故意躲着他。

要是因为他而不兼顾自己的事业，反而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第二天，周窈就收拾了行李住进了剧组的酒店。

房间在十二楼，吴茜知道她喜欢安静，特意给她找了层没什么人住的楼层。

电梯门缓缓打开，走廊上的光还没有电梯里亮。

周窈放下手机刚要往外走，却看见陈许泽就站在电梯门口，脸上的表情很意外，显然是没有准备好的样子。

顿了一秒，她走出去越过他，什么都没说。

身后却传来陈许泽低沉的声音：“吃饭了吗？我订了晚饭，等下会有人送上来，要不要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