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想看清拉住自己的是什么，可只看见一片白茫茫的雾。

“你……”陈许泽知道自己在说话，但听不清自己的声音，目光难以聚焦，声音也很沙哑，“你说什么？”

“不要装聋。”周窈淡淡道。

眼前的雾突然散了，陈许泽站在楼顶转过头看，看见拉住他的是周窈。

二十七年前的周窈，十一年前的周窈，三年前的周窈，全部都重叠在一起。

她说：我们可以试试。

心脏到这一刻才重新跳动起来，飞快加速，要冲破胸口。

陈许泽像一个溺水已久的人，终于得救，站在阳光下重获呼吸，但可能是氧气摄入过猛，他眼前一阵眩晕，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窈窈……”

周窈很冷静：“我说试试，就是认真和你试试，如果可以就重新开始，如果不行……就算了。”

陈许泽努力地把她这段话听进去，一字一句，在脑海里进行分析。

他怕自己误解了她的意思、

但思索了好久，他终于确认，周窈是真的要和他试试，如果可以，他们会重新在一起。

陈许泽的一颗心像是从万里高空被抛下，眼看着就要摔个稀巴烂，可又被完好无损地给托住了。

不可思议。

见他久久不说话，周窈微微皱起了眉：“我说的话这么难懂吗？”

陈许泽顿了下，声音带着迷茫：“如果这是梦怎么办？”

周窈并没有觉得这个问题很蠢，她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在他的脸上捏了下：“痛吗？”

陈许泽一怔，点点头。

痛的，不是在做梦，是真的。

他的眼睛跟着疼起来，又酸又涨。

陈许泽深吸了口气，伸手抱住周窈，双臂紧紧环着她，脸埋在她怀里，眼泪很快打湿她的衣服。

周窈犹豫了会儿，才抬手，有些生疏地在他的背上抚了抚。

这种温存的寂静却没持续一会儿，就被她的手机铃声打破。

接起电话，是吴茜，让她回剧组。

周窈应了声好，挂断电话时陈许泽已经松开她站起身：“我和你一起回去。”

“你留下，把这顿饭吃完。”她不容置否地说。

陈许泽有些不情愿。

周窈叹了口气，伸手又拍了拍他：“等你吃完，给我打包一份过来，可以吗？”

“……好。”陈许泽点点头。

两人相视了一会儿，距离很近，但谁也没有主动要亲。

缓冲阶段，或许还需要点时间。

陈许泽将周窈送到餐厅门口，有些不舍：“窈窈，我很快就去找你。”

周窈想了想，冲他挥了下手：“过来。”

他朝她走了两步，还没开口，她踮起脚，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第七十八章

蜻蜓点水一般的亲吻，但陈许泽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

不等他回神，周窈已经转身离开。

陈许泽愣愣地摸着嘴角，整个人飘飘然，找不到北了。

回到餐厅的他已经没了心思吃饭，他对服务员说把所有菜都打包，就坐在那儿拿起手机想给顾寻发消息。

可字刚打出来一个，他就停住了。

顾寻是他的医生，可也是他的情敌，他是以病人的身份告知的，可顾寻会怎么想？

想了半天，陈许泽还是收回了手机。

他想，周窈应该不会想他这样做。

……

陈许泽和周窈在剧组一起吃完了打包好的晚饭之后，他就被赶回酒店房间休息了。

但这次不一样，他得到了她的房卡，回的是她的房间。

周窈忙完回到房间后，看见陈许泽时还怔了下。

但很快想起来，他们现在在试试，房卡也是她给他的。

陈许泽走上来，递上一杯鲜榨的橙汁：“累吗？”

老实讲，现在的一切对两人来说都是陌生的，双方都在摸索着重新相处。

周窈点点头，喝了口橙汁：“挺甜的。”

她走去卫生间洗澡，陈许泽还站着原地，然后也喝了口。

的确挺甜的。

和橙子无关，和人有关。

洗完澡，周窈整个人趴到床上，有气无力：“我先睡一会儿。”

“不能湿着头发睡。”陈许泽去拿了吹风机，然后将周窈的头搁在自己的腿上，替她吹起头发。

周窈勉强睁着眼，看着他的轮廓在昏暗中隐隐约约，突然说：“你瘦了。”

这句话本该在重逢的时候说，但直到现在才说。

陈许泽沉默了好一会儿：“是瘦了一点。”

这几年，说他瘦了的人太多，但只有周窈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让他最难过。

他想诉诉苦，想说这两年的每一天都那么难熬，但这些都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周窈后面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连吹风机什么时候没了声音都不知道。

第二天醒来时，她正要动，却发现腰上很沉，搭着一只手臂。

而她的脖颈后面，却传来温和的呼吸声。

想起陈许泽的存在时，周窈心脏倏地强烈的跳动起来。

像撞着皮肉，发出闷闷的咚咚声。

周窈深吸了口气，像是害怕他会被这声音吵醒。

但下一秒，腰上的手臂忽然收紧，将她整个人都拉进了他的怀中。

耳边是他没睡醒有些低沉磁性的声音：“窈窈。”

周窈呼吸一滞，在他的怀里转了个圈，面对面对上陈许泽漆黑的双眼。

他的目光专注又克制，但那克制像薄冰，很容易就会碎，而冰层下明显翻涌着暗潮，让人难以招架。

周窈顿住，突然就想问问他到底生了什么病，为什么会三番两次进医院。

她抬手捧住陈许泽的脸，刚要说话，眼前却忽地暗了。

陈许泽低头咬住她的嘴角，在察觉到她没有拒绝的意思之后，舌尖直接撬开了她的贝齿，进攻性地缠上了舌头。

两人的呼吸不能自制地加重，唇瓣相抵厮磨。

稍微分开一点的时候，周窈听见他说。

“要补偿我。”

第七十九章

补偿什么？

周窈脑袋发懵，还没反应过来，又被陈许泽堵上了唇。

这次的力道更重了些。

周窈感觉自己一会儿在水里，一会儿在沙漠里，整个人不断下沉，呼吸不过来，只能不断地吞咽，吮吸陈许泽的舌尖。

她身上的每一处肌肤都变得格外敏感，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手从背脊滑下，到腰间，重重一揉。

久违的亲密接触让周窈稍稍有些不适应，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陈许泽没再往下动作，亲了好一会儿之后就放开了她。

周窈喘了口气：“不是要……补偿吗？”

陈许泽很近地盯着她：“下次。”

他不想太快，会吓到她。

陈许泽送周窈去剧组，在电梯里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问：“你生了什么病吗？”

陈许泽的身子很轻地颤了一下，周窈没发现。

他不动声色地回答：“低血糖而已，还有胃不太好。”

周窈看着他：“以后少喝点酒。”

“恩。”陈许泽点头，一点异议都没有。

他想自己的病周窈有知情权，但现在不是告诉她的好时机。

走出电梯，迎面撞上几个剧组的演员。

他们看着陈许泽和周窈一同走出来，目光变得耐人寻味。

其中一个演员笑着问：“周编剧，你和陈先生……”

陈许泽身形一顿，停住了脚步。

他们才刚要说试试，她应该不想被别人……

正这么想着，周窈却转过身来看他：“怎么了？”

陈许泽怔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他不动，周窈走过去直接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往前走。

然后她淡笑着回答刚才问话的演员：“他是我男朋友。”

漂浮不定的心突然就沉落下来，像是落进了一片羽毛中，又柔又软。

陈许泽回过神，转头看向周窈，控制不住地扬起嘴角，用力地握住她的手。

“恩，我们在交往。”

站着的几个演员都怔住了。

因为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陈许泽的脸上看见笑容。

几秒后，他们笑着祝福。

周窈在现场和导演给演员们讲戏，陈许泽就坐在一边，眼神一直就没离开过她。

吴茜坐到他身边，忍不住调侃：“陈先生，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刚恋爱的小男生。”

陈许泽不以为然：“我这辈子没爱过别的人，只爱她一个，能和她重新在一起，我很开心。”

“那你的病……”吴茜斟酌着开口，“我觉得你不该瞒着她。”

“我会告诉她的。”陈许泽淡淡笑了下。

吴茜点点头，没再说话，毕竟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她没必要插手。

晚上，两个人回到酒店房间，洗完漱躺在床上。

陈许泽伸手握住周窈的手，抿了抿唇犹豫着开口：“你……你能不能从那个公寓搬出来？不回别墅也可以，我只是……”

不想她和顾寻再那么近了。

周窈笑了笑：“我知道，马上就杀青了，等这戏杀青，我就回去搬东西。”

顺便，也要和顾寻还有顾骆说一声。

她不喜欢扭扭捏捏，也不想躲躲藏藏，按照现状，往后无论谁问起她的感情问题，她的答案都会是陈许泽。

第八十章

一个月后，剧组全体演员杀青。

杀青宴上只有陈许泽不在，他和周窈说想回大学重新做老师，最近正忙着这件事。

吃完饭，周窈走出餐厅，便看见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的车。

顾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