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明泽没有说话，戚雅牵住他的手，即将离开这里的时候，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响起。

“莫洵！”

是段嘉心的声音。

曹明泽的脚步顿住了，他飞快地回过头。

戚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段嘉心趴伏在曹明泽满是血迹的身体上，悲恸大哭。

“莫洵，醒醒，我是心心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曹明泽！”

戚雅的手忍不住握成拳，她不动声色地看向曹明泽。

他皱着眉，一双锐利的眸子里堆满了心疼和痛苦，不自觉地松开了他们交握的手。

戚雅的视线下移，看着自己空荡的手心。

忽然想，曹明泽，你是骗子，其实你早就爱上别人了。

戚雅将双手背在身后，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曹明泽，还走吗？”6

曹明泽终于转过头看向她。

只一眼，戚雅明白了一切。

曹明泽的嘴唇微张，他要说话了。

在曹明泽开口前，戚雅语速极快地抢话：“等等，还是算了。”

她强忍着眼泪，扯出一抹笑：“我开玩笑呢，曹明泽你不会当真了吧？我才不想和你一起转生呢。”

戚雅的双手抱臂，夸张地笑起来，演得像恶作剧得逞一样：“实话和你说吧，过两天我就能转生了，而你还不知道要排多久队呢，我才不给你占我的便宜。”

“歆歆……”曹明泽的声音很沙哑，他上前两步，想拉住戚雅的手，戚雅却伸出手，猛地将他向后推了一把。

“别碰……”戚雅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却见曹明泽在他眼前消失了。

而下一秒，围绕着曹明泽的人群里，一声惊呼响起。

“有心跳了！他有心跳了！”

血泊中，曹明泽喃喃念着，缓缓睁开了眼：“歆歆……”

段嘉心满是泪痕的脸在她眼前渐渐清晰，他伸出手用力一把将她拥进了怀中：“心心别哭，我回来了……我没死……”

太好了，他没死。

戚雅看着他们相拥而泣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距离她的转生，还剩下三天。

戚雅转身，准备飘回去时，曹明泽撕心裂肺的吼声令她脚步一顿。

她回过头去。

就见段嘉心面色惨白，身下汨汨鲜血流出，白裙上的红色触目惊心。

她惊惧过度，动了胎气。

加护病房外，头缠纱布的曹明泽透过那面小窗，满脸凝重，关心的目光落在段嘉心身上。

医生下了病危通知，段嘉心先天性心脏病，底子弱，肚子的孩子也随时可能会流产。

长椅上，戚雅的目光也一瞬不瞬落在曹明泽身上。

“段小姐吉星高照，她不会有事的，你快去休息吧，脑震荡不是开玩笑……”

她话没说完，曹明泽倏然转身朝外走去。

“你去哪啊！”戚雅赶紧跟上去。

她看着曹明泽身上的伤口和干涸的血迹，有些生气的大喊：“你不处理伤口，还往外面跑什么？你就这么想死啊！？”

可惜曹明泽听不到。

他只是面色沉重地开着车，最后停在香火鼎盛的洗心禅寺前。

戚雅进不去，跟到门口，只能目送着曹明泽离开。

大殿里，曹明泽捏着三支香，跪在菩萨前无比虔诚地祈祷着。

“愿菩萨保佑，心心母子平安。”

一拜，二拜，三拜。

他长跪未起，额头触地，双眸紧闭，脑海却闪过戚雅的脸。

在窒息的情绪漫上来之前，他起身焚香，往功德箱中投入数张钱，再没说什么缓缓走出了寺庙。

曹明泽出门，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这时，却被一个长胡子老道伸手拉住，他眯眼看着曹明泽，煞有其事：“这位小友，你贵人运不浅啊。”

曹明泽的脚步一顿，皱着眉头：“你什么意思？”

“你命格积贫积弱呈颓势，但是旺你的贵人有大气运在身，旺你至今，小友，好命啊……只是这气运多了一丝阴气。”

几乎是瞬间，曹明泽立刻想起了戚雅。

他抬眼看着老道，嗓音艰涩又沙哑：“她的气运，还能借给别人吗？”

第9章

不远处，看完一场蚂蚁搬家的戚雅抬头便看见了曹明泽。

她好奇地飘过去时，老道刚好转身，而曹明泽攥着什么揣进了兜里上了车。

“你们聊什么呢？”戚雅亦步亦趋地跟着飘进了副驾驶，“你刚刚把什么揣兜里了？给我也看看呗！”

曹明泽没有原路返回，反而迎着夕阳走了另一条陌生的道路。

戚雅有点生气了，伸手在他耳边比划着：“曹明泽！段小姐现在一个人在医院诶，你还不赶紧回去！”

“你可真行，才跟死了的前女友搂搂抱抱，现女友又躺在医院里，你还有心情兜风。”

戚雅抱着手臂，冷冷地哼了一声。

“还有你这一身伤口，你以为自己还是十几岁的小年轻吗？再不处理，到时候落下一辈子的病根！”

戚雅幽幽的叹了口气，自暴自弃般飘向后座：“好好好，反正你也听不见我说的，我再也不管你了。”

她往后座一躺，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已经一片漆黑，而车内空无一人。

戚雅飘了出去才发现，这不是她的墓园吗？

“这么晚了还来看我干什么？”

戚雅嘟囔着朝着自己的墓碑飘去，果然，曹明泽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你在这干嘛呢？”戚雅飘过去。

她蹲在曹明泽身侧，伸手拽了拽他的裤腿：“你老婆还在医院呢，你还跑到前女友墓前来，曹明泽，你就这么想我啊？”

可曹明泽却始终如同一具雕塑，一动不动。

“你说句话啊倒是。”戚雅叹了口气。7

话音落下，曹明泽就像听到了她的声音般，终于动了。

他的手有些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黄纸。

“这是什么东西啊？”戚雅捧着脸，嘟囔着问。

“歆歆，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是有大气运的人。”曹明泽的声音十分沙哑，他的语调带着微微的苦涩，手却紧紧攥着那张黄纸，用力到指关节都泛起白色。

戚雅笑了：“我算什么大气运，我都死了两年了。”

她飘到墓碑上坐下，看着曹明泽泛红的眼眶，眼睛也跟着红了。

她认识曹明泽那么那么多年，他哭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在她死后，他好像要将眼泪全部流干。

曹明泽抚摸着墓碑上戚雅的名字，继续说：“道长说我是穷困潦倒的命，是你在我身边，我才有了现在的成就，哪怕你去世了，却仍然能庇护着我。”

“哪来的假老道，你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出来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戚雅瞪圆了眼睛，她冲上去疯狂摇晃曹明泽的肩膀，“你给我清醒一点啊曹明泽！”

然而曹明泽走投无路般低下了头头，他缓缓蹲下：“你福泽深厚，庇护了我，那能不能再庇护一下，心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说着，他将那张被捏得皱巴巴的符纸一点一点用手抚平。

“我不多求，只要让心心平安健康地生下孩子，就足够了，只要这些就足够了。”

戚雅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还维持着握住曹明泽肩膀的动作，但曹明泽已经蹲下了，显得此刻的她无比滑稽。

“原来是借运气的符咒啊。”她也蹲下来，“我还以为是今天你见到我，所以想我了呢。”

戚雅还在笑，她生前就爱笑，死了之后也爱笑。

“算啦！你要借就借吧。”她吐出长长的一口气，笑着站起来。

她重新飘到墓碑上坐下，小腿一甩一甩地，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反正，我马上就要转生了，反正，这个世界上马上就要没有戚雅这个人啦！”

戚雅挥了挥手，她盯着曹明泽的脸，满不在乎般笑着，但眼泪却失控地落下：“你借走就是了！都借走吧！”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曹明泽在哭，他的手有点抖，动作却不带迟疑地将那张黄纸压在了在墓碑下。

他俯身，含着酸涩的眼泪吻落在戚雅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