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曾经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牧景晟。

原以为不会痛了的心，居然还是抽搐了一下。

她的牧景晟呢？

那个鲜衣怒马，要与她生生世世的牧景晟呢？

原来就连同心结，亦不是自己的专属。

她僵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那个推她的小娘子原本还想不耐烦的说些什么，可以一抬头，瞬间就泄了气。

“不是，你哭什么，我不用你让就是了。”

小娘子怕引发什么意外，皱眉看了眼面前奇怪的女人，匆忙离开了。

卫菱伸手抚脸，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流了满脸的泪。

卫菱浑浑噩噩的转身，想要离开。

她六神无主的往外面走，周围人多又混乱，她不知被谁挤了一下，竟然直直朝山坡摔了下去！

那下面的山崖深不见底！

周围来参加庙会的人都惊呼了一声。

“不好了！有个姑娘掉下山了！”

而牧景晟刚把鸣月送下山，就亲眼看到卫菱掉了下去。

“芙儿！”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目却猩红无比，像个嗜血的妖魔。

他立刻丢下了鸣月，不顾所有侍卫的阻拦，飞奔着冲下山崖。

“滚！别拦本王！”

“她要是出事，我让你们所有人陪葬！”

牧景晟像疯了一样，以身犯险跑到悬崖之下，哪怕摔得浑身是血，嘴里晚.晚.吖仍然含着一个名字：“芙儿，芙儿……”

得知晋王的王妃掉下了山崖的，庙会立刻停止。

所有人都被赶下了山，牧景晟动用了全京城的护卫，下令一定要找她。

但崖底荆棘丛生，茫茫一片林木，想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牧景晟却不管那么多，他像是失了所有的理智，不知疲倦的在崖底找人。

昼夜不息，浑身上下的血和泥都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最终，他才终于找到了卫菱。

卫菱脸上毫无血色，就那么昏迷的躺在地上。

牧景晟疯狂的朝她奔来，连脚步都是慌乱的。

这次，卫菱在无情山庄昏迷了整整七天。

连无情子都险些要放弃的时候，她却又醒了。

她掀开眼眸，第一个看见的便是神色有些癫狂的牧景晟。

牧景晟近乎贪婪的将她紧紧拥住，身上的寒气在看见她苏醒的那一刻散尽。

“你醒了，你醒了……”

他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像是以此来确定卫菱真的还活着。

可是不管牧景晟有多激动，卫菱却始终一言不发。

她睁着杏眸，愣愣的看着前方，像失了魂。

牧景晟也很快发现了这点，不管怎么喊她都没反应，他心下一慌，立刻出门去找无情子。

直到房间彻底安静下来，卫菱望向前方的闪闪亮光，轻声开口，声音却带了几分颤抖。

“系统，是你吗？”

这个曾经与她日夜为伴的系统，卫菱绝对不会看错。

自从她决定脱离世界后，系统就再没有出现过，卫菱从未想过，它居然有一天还会回来！

前方的金光又闪了闪。

下一刻，卫菱熟悉的声音传来——

【宿主，我回来了。】

短短的一句话，竟然让卫菱险些流下泪来。

在这个无依无靠的异世界，再次见到系统，她反而觉得亲切。

曾经，系统劝过她很多次。

不要沉迷于任务世界，更不要沉迷于感情，完成攻略后，最好赶紧回家。

可当时的卫菱被情爱蒙蔽了双眼。

到如今，满身皆伤。

系统虽然并不具备人类的情感，但到底跟卫菱并肩作战过很多年。

看见她如今的样子，亦沉默了很久。

【宿主，系统再次被触发，给予您最后一次选择机会，请选择留在任务世界，或回到真正属于您的世界。】

卫菱猛地抬眸，心狠狠一颤。

她真的，还能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当初留下，是为了和牧景晟相守，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今，一双人早已成了笑话。

只剩遍体鳞伤，满目疮痍。

卫菱闭了闭眼，一字一句道。

“我选择，回家。”

第10章

她决定完成最后三件事后，就彻底脱离这个世界。

第一件事，她要妥善处理好自己的尸身。

脱离世界后，她的灵魂会回家，但肉身不会消失，她不愿把自己的肉身留给牧景晟，更不愿意自己死后牧景晟对着一具尸体做出什么离谱的事，于是请求系统，在自己死后，帮她把肉身销毁掉。

牧景晟，背叛誓言的代价，是我们永生永世不复相见。

第二件事，她要处理好孩子的归宿。

她走的时候，无法从这个世界带走任何东西，包括孩子，她不愿把两人的孩子留给牧景晟，故而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孩子找一户幸福的人家。

系统帮她筛选出了最合适的人家，并以她的名义暗中联系了那家人。

第三件事，卫菱留下了一封信。

在悄然安静的无情山庄，牧景晟为了不打扰她休息，并没有和她歇在同一处。

深夜，卫菱偷偷点燃烛火。

手中握着狼毫，却久久无法下笔。

十年相伴，到头来，镜破钗分。

从前只知兰因絮果是话本子里的一句戏词。

如今亲身体验，才知其痛有多深。

这痛苦。

密密麻麻，丝丝缕缕，蚀骨穿心。

若再来一次，她再不要陷入这万劫不复的感情。

写着写着，一滴泪落在信纸上。

晕开了浓黑的墨。

满满一张纸快要写完了，卫菱红着眼，一笔一划写上最后一句话——

牧景晟，辜负真心之人，要下十八层地狱。

……

在无情山庄休养了很久之后。

牧景晟终于带她回了晋王府。久违的在梳妆台上收到了鸣月的信。

大概是这次牧景晟找她时的疯魔，叫鸣月又有了危机感。

她又时不时给卫菱送信，事无巨细的告诉她牧景晟近日又陪自己做了什么。

无非是给她送绫罗绸缎，陪她看戏解闷……

卫菱每每看完，都将这些信存在盒子里，心里没有丝毫涟漪。

就这样，好几个月过去了。

卫菱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临盆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接近临产的某个晚上，突然狂风大作，暴雨不止。

深夜，卫菱和牧景晟都入眠了。

突然有不长眼的小厮来敲门。

两人被惊醒，牧景晟不耐的套上外衣出去。

“王爷，听风院那边……”

小厮像是被打断了一下，两人的声音的越来越远，应当是两人走远了些。

不一会儿，牧景晟才回来。

他穿戴好衣袍，在她脸颊上摸了摸：“芙儿，我突然有公事，你先歇息，不必等我了。”

卫菱最近十分乖巧，哪怕牧景晟连续几日不回府，她也不曾过问什么。

可这次，卫菱却伸出手，抱住了牧景晟的腰。

“外面打着雷，我好怕，夫君，今晚不要走，可好。”

连牧景晟都没发现，她已经很久没叫自己夫君了。

牧景晟有些享受她久违的依赖，却仍没有要留下的意思。

他失笑的摸了摸她的发，语气宠溺，“都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怕打雷？乖，夫君很快就回来陪你。”

最后，只在她脸颊落下一吻，人便离开了。

卫菱平淡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刚才的依赖就像从不曾存在。

卫菱听着外面的狂风暴雨。

忽然觉得，今夜的确很适合分别。

牧景晟

如果你知道，这将会是你见我的最后一面。

会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她安静的坐了许久，最后召唤出系统。

语气十分平静：“就是今夜，带我走吧。”

第11章

金光在黑夜中闪现，系统立刻回复：“好的，宿主。”

不多时，剧烈的阵痛便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她痛得脸色青白，却死死咬着唇，直到咬出血痕，都不让自己叫出声。

卫菱挺着肚子，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颤巍巍走到门外。

她走进院子里，浑身淋着大雨。

手上是一个竹筒模样的信号弹。

是牧景晟曾经给她的。

“芙儿，当你遇到危险时，就发出这个信号弹，无论我离你多远，都一定会回来救你。”

卫菱仰着头，脸上满是雨水。

她缓举起手，将竹筒往半空中发射，

“嘭！”

一声烟花在空中响起，把夜幕点缀成绚烂的世界。

卫菱惨白着脸，一下又一下的发着信号。

没有看见那边表示接收的烟花，她就不肯放弃。

直到终于疼得失去了所有力气，卫菱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手上的竹筒也掉在地上，骨碌碌滚远了。

黑夜里，看不见血迹，但浓烈的血腥味哪怕是大雨也冲不散。

院子里的下人都被吵醒了，有侍女提着灯笼出来，一眼就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卫菱，顿时失声大叫。

“王妃！！！”

无数人朝她来，在灯笼的映照下，看见她整个下身都被鲜血染尽后，所有人大惊失色。

“叫大夫！叫稳婆！快去叫人！”

芳心院一片混乱，但传到卫菱的耳朵里声音都变得很轻了。

她微眯着双眼，听见远处的竹林被大雨淋得沙沙作响。

似是在向她道别。

她缓缓闭上了双眼，心中默念。

牧景晟。

你我，永不再见。

……

翌日，下了一夜的雨，清晨反而出了太阳。

牧景晟刚上马车准备回府，就突然有暗卫过来禀告。

牧景晟冷淡的开口：“何事？”

暗卫迟疑着开口：“殿下……昨夜王府有人给您发过信号，发了整整99道……”

牧景晟一僵，会给他发求救信号的除了卫菱再无他人。

99道！

他的心狠狠一震，一阵不安冒上心头。

牧景晟大怒：“为何不告诉本王！”

暗卫犹豫了一瞬，说：“您昨夜交代，发生任何事都不准打扰您……”

牧景晟顾不得其他，连马车也不坐了，直接翻身上马快速回到晋王府。

刚下马，门口一直等着他回来的小厮侍女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牧景晟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连声音都在发颤。

“王妃呢？！”

下人们一边磕头一边哭。

“奴才该死！昨夜王妃突然临盆，难产大出血，王妃她……她已经殁了。”

第12章

自从那事发生之后，盛京城第一次下起了大雪，鹅毛丝絮，随风飘扬。

晋王府中，所有的奴婢和奴才皆如往常般忙着手中之事，唯独这王府中，要比先前冷清了许多。

奴才和奴婢们时常会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