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勾唇笑道：“自然是知道的，大人时常提起，说姐姐在死人堆里游刃有余呢。”

闻言，叶蓁蓁抿唇浅笑。

她站起身，走到萧颜面前慢悠悠的绕着圈：“那妹妹可知，姐姐我做了这么多年的仵作，也可懂得如何做到杀人不见血。”

此言一出，萧颜脸色大变。

叶蓁蓁停住脚步，看着她煞白的脸道：“妹妹怎么了？脸色怎么差？”

她伸出手，抚向萧颜的脸。

萧颜一抖，仿佛贴在脸上的不是手，而是一把明晃晃的刀。

她越发觉得眼前的叶蓁蓁不是季哲彦说的那般简单了。

而若叶蓁蓁知道她的身世，会不会……

萧颜想到这儿，腿忽地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叶蓁蓁冷嗤一声，收回了手，腹诽这萧颜也真是不经吓，从前倒把她想的过于棘手了。

她唤来丫鬟，让她们将萧颜送回去。

半个时辰后，长福回来了。

“夫人，老爷说他即刻就动身，让您莫要担心，还嘱咐您保重身子。”

听了这话，叶蓁蓁心中难得多了丝暖意。

果真在这世上，除了养父，没有一个人能毫无目的地替她担忧。

叶蓁蓁看向长福，眉眼和软：“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长福忙跪下，眼中仍旧带着感激：“夫人说的哪里的话，若不是夫人施恩，小的娘病也好不了，一家子也不能团聚，小的自当当牛做马报答夫人。”

叶蓁蓁忍不住笑了，而后从袖中拿出一小瓷瓶递到他面前：“这是你要做的最后一件事。”

长福结果瓷瓶，一脸疑惑。

直至叶蓁蓁耳语几句过后，他才明白过来，立刻点头起身退了出去。

房内再无他人，叶蓁蓁深深吸了口气，望着门外细细雨幕出了神。

既然季哲彦和萧颜能想出那招下毒，她也不能让顾羽给的药就这么放着。

思及皇上将要有所行动，季哲彦精打细算地算盘估计也要乱了。

叶蓁蓁略带一丝落寞地低下头，走向榻椅。

夫妻两个居然明争暗斗起来，最后结果还必须是你死我活，悲哀又讽刺。

入了夜。

叶蓁蓁拿着花绷子和针线，坐在烛火下绣着竹子。

房门“吱”地一声开了。

她也没有抬头，除了季哲彦也没别人了。

“你今日又在皇上面前挑唆了什么？”

一句冷语，让叶蓁蓁的手一僵。

才不眠不休守了昏睡的她两日的人转眼又变得如此无情，她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季哲彦了。

叶蓁蓁抬起头，撞上那双隐忍着怒意的眸子。

“并未说什么。”她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岂料季哲彦冷笑一声：“那为何岳父大人突然离京了呢？”

闻言，叶蓁蓁心底一涩。

近年他连看都不去看陆成杰，如今这么快就知道他离京一事，想必他早就想对陆成杰下手所以加以监视了吧。

细细的针被叶蓁蓁紧紧捏在指尖，她哑声道：“故土难舍，你又为何在意？”

这始终寡淡的情绪让季哲彦无力无奈更生了丝无情。

他伸出手，一把拍掉叶蓁蓁手上的花绷子。

叶蓁蓁忽觉指尖一刺，痛意直入心头。

“哒”的一声轻响，一滴殷红的血砸在绣到一半的青竹上……

第三十三章 看错

那散开的红色似是落进了叶蓁蓁的眼中，摇曳的烛火晃得她眼底的湿润越发光亮。

然而季哲彦却丝毫不曾察觉。

他一把锢住叶蓁蓁的双肩，墨眸如寒冰：“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即便他还没有发现，但从叶蓁蓁被封为永昌郡主后，他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没等叶蓁蓁回答，季哲彦自顾猜测：“是不是那个算命的跟你说了什么？”

叶蓁蓁眼神一凝：“不是。”

然而她的否定却成了季哲彦眼中的狡辩。

他重重地松开她：“我已不是一次撞见你和他有来往，苏湖术士之言，你竟也信。”

叶蓁蓁手撑在桌上，流血的指头按在绢上，留下点点红印。

她不留神色地掩去血迹，抬眸道：“他的话不可信，你如今的话还可信吗？”

风从敞开的门灌了进来，吹的烛火将将熄灭。

叶蓁蓁却觉寒意不断地渗入了心底。

她仰着头，看着在闪烁的光里季哲彦的脸。

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的让她心中五味杂陈。

季哲彦微微侧过头，将眼中翻涌的挣扎也尽数掩下：“最是无情帝王家，叶蓁蓁，入了皇家，情，你也舍弃了吧。”

闻言，叶蓁蓁眼眶一涩。

所有的委屈都好像随着他这一句话在心中炸开。

她微微仰起头，含泪笑了：“是你变了，还是我一开始就没认清你骨子里就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季哲彦浑身一震，如锋芒的气势不断的涌出来。

“我们自幼相识，十六岁成婚，纵然日子过得清苦，但从未有谁说过半句怨言。”

“可自进了京，过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结果又怎么样？”

叶蓁蓁站到他面前，满眼的泪水堪堪落下。

“我日日替你悬心，可换来的又是什么？为了一个权势二字，你背叛我，甚至利用我，到最后还！”

她嘶哑着声音，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如果那日没让死卫军将她带走，她的命运又将如何？

她还能从容的陪伴害死她至亲的枕边人吗？

叶蓁蓁一番话让季哲彦心中猛地一震。

他皱缩的瞳孔微颤着。

果真，她知道了。

叶蓁蓁无声地淌着泪，疲惫不堪地看着他：“季哲彦，是我叶蓁蓁，看错人了。”

霎时间，空气如同被凝结，除了屋外的风雨声，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大半晌后，季哲彦哑声嗤问：“郡主可是要处置下官？”

叶蓁蓁转过身，看着烛光没有说话。

又是一阵默然，季哲彦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转过身一步步走了出去。

细雨中，他走的不急不缓，可每一步又显得分外沉重。

叶蓁蓁僵硬地侧过身，忍着心尖刻骨的痛楚望着雨幕中的身影渐渐远去。

情深不寿，最难解。

她瘫坐在椅子上，泪眼婆娑地指尖的血，眼底一片悲凉。

不想两人这么快就撕破脸皮了。

叶蓁蓁深吸了口气，却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

一连五日，季哲彦都没有回府。

叶蓁蓁面色憔悴地看着桌上的剑，岳林送剑却没有留一句话，难道他也早有察觉，和皇上一样要她杀了季哲彦吗？

“夫人。”长福突然跑了来，小声道，“顾先生求见。”

第三十四章 小产

提邢司府后门是一处小巷子，长福已经将小厮支走，远远地守在廊上。

顾羽一身苍青广绣衫，他没有再拿着那五尺幡。

他就如同闲逸公子般站着。

见叶蓁蓁面色不太好，顾羽蹙了下眉：“看来夫人又处在困顿中了。”

“顾羽。”叶蓁蓁注视着他，“你到底是何人？”

闻言，顾羽眉又拧了拧，叹了口气：“你可还记得三年前你同季哲彦去南方治水？”

叶蓁蓁一愣。

她自然记得，那年她至死都不会忘的。

“你救了一个差点被洪水卷走的人可还记得？”顾羽又道。

叶蓁蓁眼眸闪了闪，记忆恍若又回到了三年前。

在被山体掩埋前，她冒着大雨去寻季哲彦，却见坡下渐渐大的洪水里有个人影。

她心急却又无物施救，便扯下树藤扔下，拼了命将他扯了上坡。

叶蓁蓁带着血丝的眼眸划过一丝诧异：“你……就是……”

“我便是那日被你救的人。”顾羽笑了笑。

其实他早已算到自己大限之日便是那天，可是不想遇到了叶蓁蓁。

他自小便就跟着师父云游四方，替无数人看过相算过命，而叶蓁蓁的命格是他从未见过的。

一个情薄，一个帝命的双命格。

叶蓁蓁沉声道：“想不到世间还有这么巧的事。”

或许冥冥之中老天爷早有安排。

她救了顾羽，在重生后又遇见他，是为了一次次提醒她曾经历过的种种吗？

“药我给萧颜用了。”叶蓁蓁言语中还带着几许恨意。

顾羽道：“不打紧，合该她用。”

将药给她时他便猜到她不一定下手，毕竟现在皇帝还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季哲彦动作不小，皇上怎么会不知道他打着什么算盘。

叶蓁蓁忍不住开口：“那你能替我算算……季哲彦吗？”

她已是无命之人，算不得。

可季哲彦总该算得出。

顾羽抿抿唇，缓缓道：“你可知水火不容这一成语？”

闻言，叶蓁蓁心一沉，也明白了七八分，便不再问。

“你寻我是为何？”她看了眼天，已快入戌时了。

“听闻六部尚书除了刑部尚书外，其余皆与季哲彦走的近。”顾羽压忽然压低了声音，“夫人欲探萧颜身世，却无法在户部查到。”

叶蓁蓁蹙眉：“你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听了这像是调侃的话，顾羽星目一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