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你什么时候醒的？你这是要去哪儿？”

陆景年侧身避开她的手，一言不发的越过了她，走出病房。

苏雅抬起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

她回身看去，只见陆景年步履艰难地走向了护士站。

走过去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陆景年忍着疼，扶住台面勉强站稳。

他看向值班的护士，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程可柠在哪儿？

护士奇怪地看了眼陆景年，低头在电脑上查询。

“程可柠？没有这个病人的信息啊。”

一瞬，陆景年如坠冰窖。

他骤然攥紧手指，指节都在泛白：“怎么可能没有她的信息，不是你们叫我来的吗？”

眼见他的情绪激动起来，苏雅连忙跑上前扶住他的手臂：“景年，我们回病房去好不好，你刚做完手术不能这样折腾呀！”

可陆景年不知哪来的力气，怎么都拉不动。

他像是抓紧最后一根稻草紧紧看着护士：“帮我再查一下，她还在等我……”

闻言，苏雅的喉间突然疼得像被刀刃划过。

程可柠，程可柠，为什么他只关心程可柠？！

苏雅再也忍不住，泄愤般大喊：“景年，程可柠已经死了！她死了！”

话音落下，陆景年浑身一震。

他缓缓看向她，漆黑的双眸里布满了血丝：“……你说什么？”

苏雅咬紧牙关再次重复：“程可柠她死了，她的遗体都已经被火化了！”

寂静的走廊上回荡着尾音。

陆景年瞳孔骤缩，本能地深呼吸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

“是真的！”苏雅眼底划过一抹嫉恨，“是她妈妈来领走了她的遗体，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去问！”

可陆景年像是再没听见她的话一样。

他失魂落魄地靠在墙上，双眸再无一点光彩。

回到病房，护士重新给陆景年扎好了针。

苏雅压下心底的疼，倒了杯水走过去，语气温柔：“景年，喝点水吧。”

陆景年没接，甚至没看她一眼。

那杯水连同苏雅的心一起慢慢冷却下来。

她抿了抿唇，转身将杯子放下。

刚要坐下，却听陆景年倏尔淡淡开口。

“苏雅，那天晚上，你和柠柠说了什么？”

第十三章

闻言，苏雅狠狠一愣。

她望向陆景年，只见他眼神平淡像没有波澜的湖水，心里顿时慌乱起来。

“景年，你听我解释，我……”

话还没说完，便被陆景年冷冷打断：“苏雅，你越界了。”

他的语气不复往日温柔，温和中带着些许凌厉。

苏雅一瞬浑身冰冷，仿佛血液都被冻结。

她上前去拉他的手，嗓音颤抖：“景年，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陆景年不轻不重地拉开她的手，语气平淡却带着压迫感：“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你之间只是作戏。”

苏雅僵在原地，脸色刹那间煞白。

心脏也好像被活生生挖走一块，冷风呼呼直往里吹。

可陆景年像是没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侧颜平静却疏离：“不是你的错，是我不该选你演这场戏。”

“是我的错。”

他落寞的语气是因为程可柠的离去。

意识到这点的苏雅彻底崩溃。

她眼眶一瞬通红，积压在心底的情绪悉数倾泻：“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程可柠？你们已经离婚了啊！”

“这段时间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明明是我，我那么喜欢你，什么都愿意为你做，景年，你看看我好不好？我是真的喜欢你！”

“你对我也是有喜欢的对吧？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苏雅瘫坐在地，双手紧紧攥着床单，看向陆景年的眼里满是不甘和期待。

然而，她的满心期待落了个空。

陆景年看向她，拧起眉：“苏雅，从一开始我就说得很明白，只是要演一场我变心的假象而已。我很抱歉让你产生这样的误会，但是……”

“我的确没有喜欢过你。”

苏雅浑身一颤，内心有什么坚持已久的东西被彻底打碎。

“我不信……”

可她嘴上再怎么说着不信，内心却也明白，陆景年说得没错。

这几个月来的温柔不过都是演戏，是她沉陷其中，假戏真做地爱上了他。

程静的病房中只剩下苏雅低低的啜泣声。

陆景年语气平淡：“你走吧。”

哭声戛然而止。

苏雅不可置信地抬眸，却见他根本没看自己一眼。

她的心狠狠一疼。

半晌，她缓缓站起身，极慢地走到门口，又转过身。

“景年，我不会放弃的，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以后你一定会喜欢我！”

说完，她推开门便走，没给陆景年说话的机会。

病房的门打开又关上，陆景年深邃的双眸隐在黑暗中辨不清情绪。

许久，他拿起手机，翻到程母的号码。

拨通后那边很快接起：“景年？”

陆景年下意识攥紧手机，开口时才发现嗓音干涩沙哑。

“妈，柠柠在哪儿？我想见她。”

他还记得车祸前，那通来自程可柠的电话。

也还记得电话里那陌生的女音，和那句让他难以置信的话。

程可柠，那么好的程可柠，怎么可能会死呢？

而此时，听筒那边也是一阵沉默。

短短的半分钟像是被拉长成一个世纪，每一秒都格外难熬。

许久后，程母的声音才徐徐响起：“窈窈她……她在北山墓园。”

第十四章

话落，陆景年忽地一阵耳鸣。

程母还说了些什么，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他盯着虚空，眼神空洞而苍凉，仿佛盛入悲寂。

……

半小时后，北山墓园。

车子停在门口。

陆景年走下车，山间的冷风扑面而来。

一片死寂。

看着那些石碑，陆景年心底突然生出几分恐惧。

他怕程可柠真的被葬在这里，葬在这冰冷的地方。

犹豫踌躇了很久，陆景年抿紧唇，终是踏了出去。

找到第八排时，他抬眼便看见了角落里的一束百合花。

程可柠最喜欢的花。

陆景年的心狠狠一沉，直觉告诉他，就是那里了。

走过去的每一步都像灌了铅。

在看到石碑上程可柠笑靥如花的照片时，陆景年的情绪在刹那间分崩离析。

苏雅没有骗他，程母也没有骗他。

程可柠……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再也不会回来了。

陆景年瘫坐在地，再没了一丝力气。

他看着照片上的程可柠，脑海中却想起曾经做过的那些梦。

在梦里，他无一例外会死在三十一岁那年。

陆景年无数次告诉自己那不过就是个梦，但每当他从噩梦中醒来，看见身旁睡颜程静的程可柠时，他总会心有余悸。

万一呢？

万一那些梦都是真的，这一世的他也会死在三十一岁呢？

若是孑然一身，他可以生死由命。

但程可柠该怎么办？

为了让她能继续好好生活，陆景年找到苏雅，程排了一个他变心的假象。

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先离开的人会是程可柠？！

“柠柠，你……”能不能回来？

后一句话消音在嘴唇动作间。

陆景年靠在程可柠冰冷的石碑上，背脊深深弯下，像是被风吹压的稻穗。

他后悔了。

整整一夜，陆景年就这么陪着程可柠程静的待着，就好像从前两个人同床共枕时度过的无数深夜……

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时，他才起身离开。

离开墓园后，陆景年回了别墅。

那个他和程可柠曾经生活了八年的家。

可站在门前，陆景年突然就失去了开门的欲望。

他心知肚明家里空空荡荡，再没人会笑着跟他说一句“你回来了”，没人会问他累不累，更不会有熟悉的饭菜香。

一想到这，陆景年就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在门锁上按下那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密码——他和程可柠的结婚纪念日，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冷清和寂寥。

陆景年没有开灯，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黑暗中点燃了一支烟。

吸一口，烟雾袅袅散开。

泛白的天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屋子，这里程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

陆景年又想起了程可柠。

他眼前渐渐涌上水雾，一片模糊。

忽然，手机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陆景年皱着眉接起：“你好，哪位？”

那边传来个女人的声音。

“请问是陆景年吗？”

女人语气寡淡，陆景年眉心更紧：“我是，你……”

“我是程可柠的房东。”

她打断他，很不耐烦，“她有东西要我交给你，你过来取一下。”

第十五章

陆景年愣住。

东西？程可柠留给他的？

他再没细想，起身拿过外套就往外走：“我现在就过去。”

按照地址找过去时，房门打开，却不见房东人影。

陆景年迟疑地走了进去。

屋子并不大，和别墅比天差地别，他无法相信程可柠离开之后就住在这样一个简陋的地方。

桌子上摆着她的东西，陆景年走过去拿去，细细摩挲。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女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陆景年？”

房东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想到程可柠和自己说过的那些事情，眼底似乎划过一抹讥诮。

“是。”陆景年点了下头，“柠柠她给我……”

话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