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不熟, 没交往过。

恍惚的一瞬，邱辰明觉得自己如置云间, 脑中闪过空白, 连周遭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一定是她又做梦了。

房间的门被推开, 桑鹊看到来人，识趣地起身, “我……我去上个厕所啊。”

走到梁晴雪身边的时候, 桑鹊还冲他眨眨眼, 竖了个大拇指给他。

房间的门被轻轻关上, 梁晴雪走上前, 看着仍旧呆呆坐在床边的邱辰明。

邱辰明抬起眼，也看向他，乌黑的眸子里异常平静，全然没有被表白之后的反应——开心、不开心，都没有。

她像个乖巧的瓷娃娃，过分的安静，甚至没有任何情绪。

梁晴雪附身，视线和她齐平，他开口，语速放缓，每个字咬得清晰无比，想让邱辰明听真切。

“马上，许菁就会在论坛上实名道歉，后续的事情，我已经委托律师全权处理，欺负了你的人，我都一个一个帮你欺负回去，好不好？”

邱辰明不做声，只一瞬不瞬地看着梁晴雪。

梁晴雪轻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邱辰明的发顶，“现在，我们出去吃饭，给你庆祝生日。”

见邱辰明依然毫无反应，梁晴雪微微勾了下唇，“你要是再不动，我可就抱你出去了。”

邱辰明倏然抬起眼，眸光终于有了焦点。

“邱辰明，我这人脸皮厚，公开表白的事情都做了，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男人的唇角牵起浅弧，邱辰明听他不着调的继续道：“再说，又不是没抱过。而且——”

梁晴雪顿了下，眸中笑意未减，“还不止一次。”

邱辰明倏地直挺挺起身，垂在身侧的手指已经蜷成了小拳头。

梁晴雪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唇角的弧度又大了一点，骨子里按捺不住地想开口逗她，触上邱辰明略显紧张的眸子，顽劣的心绪又悉数退得干干净净。

突然就舍不得欺负了。

喉结轻动，梁晴雪直起身，去摸裤包里的烟盒。

他最近在克制抽烟的数量，可看着面前的邱辰明，烟瘾居然又该死的犯了。

“我去开车，楼下等你。”

梁晴雪这次开了辆很低调的黑色轿车，百来万，胡杨坐在后排，嫌弃地敲了敲车窗。副驾驶的门开车，邱辰明弯腰坐进来，就听胡杨问，“析哥，你不是新提了辆Gemera？开那个。”

梁晴雪靠在椅子里，单手把着方向盘，“送人了。”

说得云淡风轻。

“送人？”胡杨探过脑袋，一脸惊讶，“这车你不是等了小半年，怎么就突然送人了？送谁了？”

梁晴雪看了眼身侧的邱辰明，“系安全带。”

他发动车子，才又回答胡杨的话：“她说喜欢，我就送了。”

胡杨：“草！我也喜欢，你能不能也送我一辆！”

桑鹊扯着胡杨的衣服把他拉坐下，“你能安静会儿不？”

她给胡杨使了个眼神，示意他邱辰明的情绪还不太好，让他不要像个二愣子一样，净问些有的没的。

车子发动，狭小的空间里坐了四个人，可谁都不说话，车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邱辰明吸吸鼻子，伸手去摸包里的纸巾，却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她捏出来，小小的一个，扁平状，盾牌模样。

这是……什么东西？

后排，胡杨眼尖地看到了邱辰明手里的车钥匙，“草！”

Gemera的车钥匙！

析哥居然把她送给了邱辰明！

车子开了大半程，桑鹊接了个电话，“好，我知道了，嗯。”

挂断电话，桑鹊凑过来，“许菁道歉了。”

她看向邱辰明，“柠柠……你要不要看看？”

邱辰明轻嗯了声，看着手机，踌躇了半晌，才骨气勇气，按亮屏幕。

京大的校内论坛首页有了新帖，被管理员加红。

#我是京市美院的许菁，在此郑重向邱辰明同学道歉#

帖子里是一小段视频，许菁本人出镜。

“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和京大的同学见面，关于今天凌晨的热帖，是我雇了私家侦探，偷拍了照片，又找黑客攻击了京大的校园网，发帖引导评论，网暴邱辰明。对邱辰明同学造成的伤害，我深感愧疚，在此郑重道歉。”

“此外，我和梁晴雪也确实从未交往过，所以也不存在邱辰明插足我们感情的问题，所有的言论都是我一个人编造的，真的……很抱歉，伤害到了无辜的人……”

一分钟的道歉视频，说到最后，许菁自己先泣不成声，惨兮兮的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可眼泪不会换来同情和谅解。

1L：【光道歉有个屁用，进局子吧！】

2L：【真的是又蠢又坏】

3L：【之前那个热帖我看了，里面骂的特别难听，我当时还在疑惑，咱好歹也是知名高校，咋都这么没素质，现在懂了，是这个丑女人顾的水军。我了个大草！我不要素质了，我要骂死这个女的！】

……

22L：【心疼无辜的小姐姐，美女贴贴~】

23L：【这是什么白莲花发言，故意编造谎言污蔑别人，居然还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24L：【网络不是法外之地，禁止网暴，人人有责！】

……

35L：【讲真，京大这纸糊的校园网，也该长长心了】

……

评论没翻完，邱辰明垂着眼，终于还是没忍住，一颗眼泪直直砸在了屏幕上。

这一天心情起起落落，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释怀。

身侧，梁晴雪抬手，在她的发顶上轻揉了下。

他没说话，邱辰明却懂了。

片刻，车子抵达目的地，是京市西郊的一处私人庄园，孙非遥已经等在那里。

桑鹊和胡杨识趣的先下了车，梁晴雪给邱辰明解开安全带，抬眼看她，“过生日，可不能哭鼻子。”

邱辰明这会儿的情绪已经好了很多，点点头，“我知道。”

“走了，小寿星。”

私人庄园的风格偏向江南园林，草木葱茏，十步一桥，清碧池水里倒映着赤金的夕阳，偶有探头的锦鲤，搅乱了一轮倾晖。

邱辰明抬头，视线越过大如碗盏的玉兰花，看到了远处浅蓝色的光环，是西郊游乐园的摩天轮。

邱辰明对这段的记忆，仅有论坛里的那几张照片，她很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后，梁晴雪微微附身，下颌几乎要贴到邱辰明的肩线。

他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在看什么？”

沉而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邱辰明回神，余光里是男人高挺的鼻梁，她下意识后退了小半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梁晴雪直起身，视线压在邱辰明身上，又掀起眼皮望了眼暮色里熠熠有光的巨型摩天轮，唇角倏而一勾，“哦——”

邱辰明看向他，不自觉地紧张。

“我知道了。”梁晴雪眼中带笑，“你在——睹物思人。”

私人庄园的主人姓温，日常负责打理的人叫“老周”。得了梁晴雪的嘱咐，老周早早就请了地道苏帮菜的厨子，眼下梨木桌上刚刚上了两道甜品，一盅桂花酒酿汤圆，一碟小点心，依次摆放了百果蜜糕、松子黄千糕、枣泥拉糕和海棠糕。

梁晴雪站在一旁和老周寒暄。

“辛苦周哥了。”

“不敢当，您吩咐的事，自然要办好。”

“多谢，帮我和温总带声好。”

“没问题。”

邱辰明已经被桑鹊拉着坐下，怂恿她赶快尝尝，是不是家乡的味道。

邱辰明舀了一小勺桂花酒酿，清甜的花香在唇齿间溢开，用料上乘，口味也自然更精致。

梁晴雪在她身边坐下，见她吃得平静。

“不喜欢？”

“喜欢。只是……”邱辰明顿了下，想起洄水镇老婆婆的小摊车。

“我以前在洄水镇常吃，两块钱一碗，味道没有这个好，却……”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觉得这过分精致的口感，反倒失了食物本身的韵味。

梁晴雪大约猜到她是想家了，将瓷白的小碟又往邱辰明面前推了推，“那再尝尝这个。”

他微顿，又轻声补了句：“有机会，一起去尝尝你说的酒酿。”

一起去。

这样亲昵的字眼落入耳中，邱辰明心尖一跳。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她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身侧这个人不久前，在论坛上公开表态，说在追她。

邱辰明放在桌下的手蜷起，告诫自己，这不过是一套类似公关的说辞。

不要多想，不能认真。

一顿晚饭吃完已经接近九点，桑鹊推来了蛋糕车，三层的粉色翻糖蛋糕，最顶上的正中间，站着一个小小的芭蕾舞女孩，白纱裙扬起，阿拉贝斯克的经典舞姿。

胡杨一愣，脱口而出问道：“为啥是芭蕾舞啊？”

话落，却被桑鹊用手肘撞了下。

邱辰明的目光也投向那个小小的芭蕾舞女孩，做工精致，几乎连眼睫都能数的一清二楚。

她看到了女孩发顶上的发圈——金色的小月亮。

桑鹊几个人帮忙插蜡烛，胡杨边插边数，“15、16、17、18——”

“可以了。”梁晴雪止住了胡杨继续插蜡烛的动作，“就十八根。”

胡杨挠头，“辰明妹妹不是二十岁生日么……”

“傻子，你闭嘴吧。”桑鹊嫌弃地开口，“女人至死是少女，懂不懂？”

胡杨：“……”

梁晴雪从裤包里摸出打火机，是他常用的那一只。

“哒”的一声，蓝色的火焰窜起，点点烛光围绕着芭蕾舞女孩渐次亮起。

温软的光照亮女孩所在的方寸天地，闭环形成的一瞬，黑暗被彻底驱散，只余暖黄的明亮。

邱辰明恍然想起除夕的那晚，梁晴雪说：邱辰明再也不会怕黑了。

今晚，他似乎又用另一种方式，帮她驱散了黑暗和灾厄。

“许愿吧，小寿星。”

梁晴雪的声音打断了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