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红云散去，明媚的阳光洒向地面，照在人们脸上，仿佛历尽千帆后的洗礼。

花朝抱臂站在一侧，唇角微微上扬，杨叶笑起来可真好看。

只是……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时晏，唇角的弧度慢慢消失。

……

人潮之中，杨叶眼中的时晏沐浴在阳光下，仿佛浑身发着光。

金色的阳光勾勒着他的轮廓，连同长长的睫毛也镀上了一层光晕。

就在这热闹的人流中，杨叶看见了一个人，是时晏从石室里救出来的女子。那女子裹着他红色的外袍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想来是对哥哥道谢的，杨叶这么想着。

却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到哥哥身形晃了一下。

“你为什么要救我，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还能活下去吗？还有脸活下去吗？”

他身后的女子嘶吼着，哆嗦着，手上已经站满了鲜血。

这一瞬，杨叶呼吸都停了，只觉得跑向时晏的短短几秒，被无限拉长。

不会的......

不会的……

“哥。”杨叶扶住时晏。

时晏的后腰处插了一根藤枝。

伤口处正在不断地往外渗血，一圈又一圈加身他这身红衣。

杨叶抬头，眼神中第一次有了杀意。

她此刻身上散发的气息却让人感到恐惧。

“你！找！死！”

杨叶唇齿轻启，每一个字都像是死神的召唤。

那女子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脖颈，慢慢双脚离地，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拎着着脖子，脑袋瞬间充血涨得通红。

杨叶抬起左手，五指渐渐收紧，那女子脖颈上的肌肤渐渐收紧，连嘴都是微张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小，小鱼儿，不要杀她，她先前是被控制了心神。”

时晏声音有些低，覆上她的手，微微闭了闭眼，柔声道：“没事，没有伤到要害，别怕。”

“啪”

杨叶将那女子甩至地上。

“救你，是出于对生命的尊重。你选择放弃生命，是你自己的事情。但你伤害救你的人......未免，太过恶心了！”

时晏撑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已经被攥得发白，他擦去唇角溢出的血迹，眼神黯淡下去，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呢喃：

“明明就差一点……”

“小鱼儿……走吧，结束了。”他轻轻说着，拔下腰间的藤枝，施了个法术，伤口不再流血，肉眼可见地愈合。

“好！”杨叶见他伤口愈合，悬着的一颗心也落下了，“我去跟花朝告别。”

时晏拉住她：“小鱼儿，先陪我一会。”

“嗯，好。”

杨叶乖乖点头：“都听我最最喜欢的哥哥的。”

她拉着他的手，穿过人流，穿过乡间的羊肠小道。

“田野间的味道，真好闻啊。”

“哥，你是喜欢江府那种富有的生活呢，还是灵音峰那种呢，哦，你不知道灵音峰那样的生活是怎样的。

我在灵音峰有一个超级超级大的山头，院子里有好多好多果树，有桃树，杏树.....emmmm,还有一些我不认识，你肯定认识，你会酿酒吗？我会！到时我教你啊。

其实我都喜欢，只要跟哥哥待在一起就好。”

“我觉得好神奇啊，居然能遇到你，我觉得好像跟你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但是之前明明没有见过。”

“哥，我觉得我好幸福！我有家了！”

杨叶转过身，又很开心地搂住时晏：“哥，有你一直陪着我，真好，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忽然，她笑容僵住......

第99章 真是……不甘心……

杨叶忽然顿住，因为她感觉到了不对劲。

手掌一片滑腻。

杨叶看了眼自己手，满目猩红。

“哥……”

她愣住了。

呼吸骤停，这一刻是对她而言比先前更为漫长的延长。

她极其缓慢地抬头看向时晏，仿佛越晚一些，事情的真相就能有所改变。

时晏额上皆是汗珠，肤色也苍白得要命，嘴唇也没有丝毫血色。

“怎么，怎么回事？”

“滴答滴答”

顺着声音的源点看去，她视线落到时晏垂下的手，那双手已然鲜红，袖管里的血顺着手背滑至指尖。

一滴接着一滴落在脚下绿色的草地上。

溅起红色的小花。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眸光逐渐清明。

时晏身上穿着红色的喜袍，但却不是本身的红了，早已加深了一层又一层。

布料上也早已是破烂的，处处是利器穿透过的痕迹。

而他们一路走来的那条路，是沾血的……

杨叶忽然不敢碰他，她缩回手，无措地看着他，她不知道他身上哪一块是完好的。

时晏步子已然踉跄，似乎又在好奇杨叶怎么忽然停了下来。

片刻，他似乎明白了。

“小鱼儿破了我的幻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原来他根本就不是毫发无伤从结界中出来的，原来他只是用幻术掩盖了受伤的事实......

他想伸手去揉她的头发，却没有力气了，直接倒了下去。

杨叶急忙抱住他的腰，小心地扶着他坐在地上，手心沾上一片血肉模糊。

时晏却没有反应，也许，他已经麻木了。

他靠在她的怀里，气息越发微弱。

“不是说不会死吗？你不是神吗？为什么？”

他的周身开始释放点点星光。

他要消失了。

“不要，不可以。”

她试着去抓住那些星光，然而什么都留不住。

“小鱼儿，你听我说，我活得太久了……没什么可惜的……没有人会一直活着，神也不例外……”

“这多了的五百年，是我贪心，向天道讨来的……是历劫......因果轮回......我躲不掉......”

“而.....神寿漫长，遇见你，真好。”

他嘴角涌出大口鲜血，大概是肺腑脏器已经被无数利器搅烂了。

“真想，陪你……再陪你……”

“咳咳，真是……不甘心……”

少女泣不成声，大颗眼泪落在他的脸上。

她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他的手冰凉，没有丝毫温度。

“在鬼界时，忘川的摆渡者是你，紫澜是你，蓬莱秘境的时晏是你，江城是你，你一直在我身边……为我做了这么多。”

“你要是死了，我就把这些都忘了，把你忘了，让你更不甘心，所有陪伴皆成泡影！所以你不许死，听见没？”

她以为她的要挟有用。

未曾想，时晏却浅浅笑了：

“小鱼儿......咳.....忘了吧......”

他沾血的手指划过她的眉心。

金色的印记浮现而出又瞬间消散。

那一刻，杨叶脑海里浮过许多奇怪又熟悉的记忆。

莲池，庭院，骨节分明的手指，还有那个宛若谪仙的主人。

一条贪吃的鱼一口咬在那人的虎口……

不过只是一瞬，这些记忆又在她还未看清时，消失得干净。

她紧紧抓着时晏的手，她想起他进结界时她没有回应的拥抱。

是的，只要抱紧他，就能留住。

等她拥他入怀时，却只剩下虚无，她扑了个空，跌倒在草地上。

“不要走......不要消失......”

杨叶含糊不清地喊着，看着眼前，明明刚刚他还在的，还能触碰到，还有他的温度。

而现在，只剩下点点星光围绕着杨叶，她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那些星光逐渐消散……

化为虚无。

“哥.....”

“哥......”

“啊！！！！我不要！我不要这个结果！你答应我要陪着我的！骗子！”

“骗子！”

下一刻，天际华光四射，是七彩的霞光，是落下的祥瑞，是漫天的花瓣。

是春季的生机，夏季的盎然，秋季的金黄，冬季的初雪。

四季风景在这一刻轮转。

是一刻的春华秋实，炽阳冬雪。

是陆苑先前收集到的，时晏心底，万分之一的爱意。

陆苑看着这一方绚烂，道：“原来，她曾经是一条很幸福的鱼。”

第100章 自然是来杀你的

“不要......”

杨叶按压着心脏的位置，那里在不断地抽搐。

每呼吸一下都是痛的。

为什么唯一爱她的人，会死？

为什么，总是会失去。

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