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是历代来审讯犯人的地方，那地上不知道洒了多少人的鲜血，血腥味挥散不去，而墙上则挂着十几件用刑的工具。

楚淮安被绑在木架上，楚山却端着一杯热茶，好以整暇地坐在他对面的木椅上。

楚山吹了吹茶水的热气，淡淡道：“开始吧。”

姜婳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走过去拿起鞭子的每一步都如同刀割。

她看着楚淮安，很明白这一鞭子下去，他就或许再也不会原谅自己。

可事已至此，若是心软，才是真的要将楚淮安推向无尽深渊。

姜婳深吸了口气，强压着手上的颤抖，冷冷道：“楚淮安，你从小养尊处优，不知道这刑罚到底有多疼，我劝你还是别硬撑着了。”

楚淮安淡淡移开眼，一言不发。

“废话什么，不舍得？”楚山瞥去一眼，笑了笑，“到底是十几年的青梅竹马，朱砂，你若是不舍得，本王也可以谅解。”

“怎么会。”姜婳咬紧牙关，抬起手臂又狠狠落下。

鞭子打在楚淮安的身上，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发出极响的一声。

姜婳只觉得这一鞭子先是打在了自己的心上。

她故意收了力道，可也一定很疼，但楚淮安还是没发出一声。

看着他脸色刹那间煞白，姜婳多一眼都看不下去。

“玉玺在哪儿？”

楚淮安费力地睁开眼，却是冷哼了声。

楚山淡声道：“继续。”

姜婳一手挥着鞭子，另一只手却紧紧攥着，指尖都嵌入手心。

一下，又一下，楚淮安始终不吭声，直至昏迷。

“主子，他晕过去了。”姜婳声音嘶哑，耳边只剩下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那便等他醒了再继续吧。”楚山摆摆手，转身走出了刑房。

待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姜婳终于支撑不住。

她冲上前，双手捧住楚淮安的脸，双眼通红：“楚淮安？楚淮安……”

楚淮安缓缓睁开眼，双唇翁动。

姜婳连忙凑近，才听清他说——

“别碰我，我……嫌脏。”

第五十章

一瞬间，姜婳如坠冰窖。

虽然早就料到了今日这个局面，可亲耳听到楚淮安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她的心还是像被生生撕开一般疼。

但再疼，也不能说出口。

因为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

姜婳深吸了口气，强咽下喉咙里的涩痛，绽开抹笑容。

“楚淮安，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碰不碰你，已不是你能左右的事情了。”

楚淮安的眸底露出深深的厌恶。

“姜婳，我真想把你的胸腔打开，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

“心？”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心有什么用？能给我荣华富贵，还是能给我权势地位？”

“楚淮安，你要记好，对你的敌人心慈手软，便是对你自己心狠手辣。若你早些杀了楚山，还有会今日之事吗？”

楚淮安冷冷地盯着她：“我更应该杀了你。”

姜婳心底一紧，眼泪险些就要夺眶而出。

她忙松开手背过身去：“是，你应该杀了我的，若是寻到时机，你可千万别对我手软。”

说完，姜婳没再停留，大步离去。

她捂着心口跌跌撞撞地回到长乐宫，白芍迎上来：“主子，您又受伤了？我给您去拿药！”

“不必了。”姜婳摇摇头，虚弱地呼出口长气。

心伤，无药可医。

姜玉南不多时也从外面回来。

“兄长！”姜婳连忙抓着他问，“北拥军到何处了？还有多久可以抵达京城？”

“快则一日，慢则三日。”姜玉南道。

姜婳在心里盘算，若只拖一日还算容易，可若是三日……按照楚山的残忍手段，楚淮安还能坚持住吗？

“三日绝对不行，得让他们加快速度。”她冷静地说道，转而看向姜玉南，“兄长，现在就飞鸽传书给他们，必须要快。”

姜玉南点点头。

刚要起身，皇宫中却传来一阵肃穆的钟声。

那是只有在皇上或者太后驾崩时，才会敲响的鸣钟。

几人皆是色变：“怎么回事？！”

白芍匆匆忙忙跑进：“不好了，主子，楚山抓了皇上到祭台，即刻就要举行登基大典！”

“什么？！”姜婳狠狠一怔。

为何？到底为何楚山突然就变了卦？

来不及细想，姜婳吃下最后一颗经络丸，抬步便向祭台赶去。

赶到祭台，只见祭台下站满了文武百官，以及锦衣卫、禁军。

楚山一身龙袍站于最高处，楚淮安却浑身血污躺在他脚下，生死未卜。

姜婳单膝下跪：“主子，您找到玉玺了？”

“自然。”楚山瞥了她一眼，“朱砂，到底还是你没用，严刑拷打一晚上，还不如月在楚淮安面前演了一番戏。”

闻言，姜婳皱眉看向他身后站着的白月。

只见白月衣衫不整，发丝也凌乱。

不过一瞬，姜婳就明白了到底是何戏码。

楚淮安……竟还这般相信白月吗？

姜婳心中五味杂陈，但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又涩又痛。

恍神间，楚山说了句什么。

她没听清，怔怔抬起头：“主子说什么？”

楚山眼神锋利：“朕说，你不是对楚淮安恨之入骨吗？”

“那便去，杀了他吧。”

第五十一章

话落，姜婳狠狠僵在原地。

她侧眸看向躺在一旁、双眼紧闭的楚淮安，心打鼓一般狂跳不止。

北拥军还没到，若此刻反攻，有几分胜算？

不，不行，胜算不大。

可不反攻，楚淮安该怎么办？

见姜婳久久犹豫，白月讥讽开口：“朱砂，主子说的话没听到吗，为何还不动手？难不成……你对他还存有私情？”

“没有！”姜婳矢口否认，转头看向楚山，“主子，朱砂只是觉得……就这样让楚淮安死了，未免太便宜了他。”

“是吗？”楚山眸底情绪意味深长，“那你觉得，让他怎么死，才不算便宜了他？”

姜婳咽了下喉咙：“定要活剥了他的皮，将他挂在城墙之上暴晒，让整个北清的百姓都知道与您作对是什么下场。”

闻言，楚山大笑起来。

可他的目光却落向了一边：“修儿，这便是你深爱过的姑娘，是你舍不得杀的姑娘。听她这般说，你作何感谢啊？”

姜婳心狠狠一跳，屏息看向了楚淮安。

只见他不知何时醒了，哪怕一身狼狈，那双眼眸也依旧漆黑。

楚淮安薄唇轻启，嗓音沙哑：“爱？她也配。”

楚山笑得更狂妄，伸手便将白月扯进了怀中：“那你爱的可是这个？”

“皇叔差点忘了感谢你，这几个月来帮皇叔照顾好了月儿和孩子。没想到修儿还是个情种，竟这般容易就交出了玉玺。”

楚淮安眸色一沉，却什么都没说。

当着他的面，楚山将白月箍在怀里蹂躏了好一会儿才松手。

“行了，朕乏了。朱砂，动手吧。”

姜婳抿紧唇，缓缓提剑站起身，走到了楚淮安的面前。

她望了眼夜空，什么都没有，漆黑一片。

姜玉南还没有发信号……北拥军，赶不及了吗？

看来，只能放手一搏了。

姜婳攥紧剑把，深吸了口气，准备回身刺杀楚山。

刚要动时，楚淮安却突然开口：“在想什么？”

姜婳一怔，剑都险些脱手。

“我没教过你如何用剑杀人么？”楚淮安一瞬不瞬地与她对视，声音却依旧冰冷，“还记得吗？你进宫第二年，求着我教你武功。”

“……记得。”姜婳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楚淮安的眸底似乎有一抹笑意：“看来是都忘了，我再教你最后一次。”

“气沉丹田，屏息专心，握剑的手不要抖，然后看着我。”

姜婳一一照做，眼中却还是一片茫然。

楚淮安语气倏地凌厉：“动手！”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姜婳还没回过神，腰便被圈住。

然后整个人被拉着伏下了身。

与此同时，一支羽箭刺破虚空射来，直直对准了楚山！

楚山面色刹那间冷沉，一个侧身就躲过。

“何人？！”

黑夜中，无数道黑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迅速包围了整个祭台。

而为首的男子就落在楚山面前。

他不慌不忙地解下脸上的面具，眼中满是憎恨：“姜城之子姜玉南。”

“好久不见了，楚山。”

第五十二章

要说此生还能有谁的名字能让楚山浑身一颤的，那必然就是姜城。

姜城戎马一生，从未有过败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