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这件事不可避免，他只能让他早点发现病情，免得拖到最后更加严重。

可徐建国一头雾水：“每年不是都有体检吗？干嘛还要去医院检查？”

朱戚容没有说话，而是起身往临时医院去。

“你去哪儿啊？不睡觉了啊？”徐建国低声喊。

“我去看看玉萱。”

闻言，徐建国脸上闪过抹疑惑：“玉萱？救了那么多孩子，怎么就对这个小姑娘这么上心？”

借着钨丝灯昏暗的光，朱戚容找到已经熟睡的何玉萱。

他轻轻坐下，抬手轻轻拂过那张稚嫩的脸，目光有着与他此时年龄不符的沉重。

无论如何，何玉萱还活着，还活生生在自己的面前……

朱戚容眼眶一热，险些因为这迟来的认知惊喜而落下泪。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动不动就哭了？真不像个男人。

可下一瞬，他的心一下又被捏了起来。

按照他曾经的记忆，明天他们就会去临川县的岳梁镇，当时他跟何玉萱连道别都没来得及……

朱戚容拧着眉想了半天，从衣服上扯下一枚扣子，又朝医生借了纸笔。

‘等着哥哥，哥哥会回来找你。’

将写好的字条跟扣子放在何玉萱的枕头边后，他又看了很久，直到听见集合的哨声，才不舍起身离开。

次日。

天刚亮，军区的支援部队赶到，朱戚容一行人准备前往岳梁镇救援。

收拾东西时，朱戚容还是忍不住朝临时医院看，眉目流露出担忧和不放心。

一边的徐建国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你还看，到底在看什么？”

朱戚容冷不丁回了句：“看媳妇。”第24章

短短三个字，险些让徐建国呛死，他见鬼似的瞪着一脸面不改色的朱戚容：“你说的是那个叫何玉萱的孩子？她才十二岁，咱可是军人，你别犯原则错误！”

朱戚容背上绳子，拿起兵工铲：“人总是会长大的。”

说完，便抬腿上了车。

徐建国愣在原地，久久都没能回神。

……

两个月后，救灾工作初步告终，朱戚容所在的连队返回了淮东军区。

趁着修整休息的间隙，他去了通讯室，拨通了家里的号码。

听筒里传出几声带着电流的嘟声后，传来卫父威严的声音：“哪位？”

“爸。”

听见朱戚容的声音，听筒那端默了半晌，紧接着卫父语气多了丝愠怒：“你还知道给家里打电话，我以为你眼里早就没有我这个爸了！”

朱戚容微垂眼眸，没有像曾经那样顶撞回去。

父亲是江宁省委书记，名副其实的高官，也一心想让他这个唯一的儿子走官途，可他自小对当官没兴趣，只想参军。

终于在两年前，他瞒着全家报名入伍，跟父亲大吵一架后就再也没联系过了。

有求于父亲，朱戚容也不得不软下态度：“爸，有件事我要拜托您，临川县城东的福利院里有对叫何玉萱和孙家豪的姐弟，麻烦您把他接回家里去照顾。”

“什么？”

卫父声音里满是疑惑，他怎么也想不通，儿子为什么要接一对远在临川县的姐弟回家照顾。

朱戚容没有像跟徐建国似的说何玉萱是他媳妇，而是解释道：“我去临川救灾时救了何玉萱，他父母都不在了，只剩她跟她弟弟，我答应过她，会照顾他们的。”

他深知父亲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果不其然，那头很快传来父亲一声叹息：“行，听你这么说，那两个孩子还真是挺可怜的。”

“谢谢爸。”朱戚容由衷地说了声，又补充了句，“对了，您记得带上我的照片，不然她不会信的。”

卫父似是不习惯他突然这么‘乖巧’，哼了一声：“你要真谢谢我，就乘早退伍回家，不走官途也好，早点成个家，我也好少操些心。”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朱戚容弯了弯嘴角，他肯定是要成家的，但何玉萱现在还太小了，就算照农村女孩嫁人的岁数也还要五六年。

不过他等得起，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多久他都愿意等。

几天后。

照着朱戚容的话，卫父亲自去了临川县福利院。

等找到儿子说的何玉萱和孙家豪时，不免有些愣住。

何玉萱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但长得很是漂亮，特别是那双眼睛，好像能看进人的心里。

而孙家豪还是个两岁的奶娃娃，但他躺在床上，右小腿空荡荡的，手里捏着半块苹果咿咿呀呀的啃着。

何玉萱坐在弟弟床边，看着手里的一颗扣子发呆。

看着这姐弟俩，卫父于心不忍，他走上前蹲在何玉萱面前：“你叫何玉萱是不是？”

何玉萱诧异看着面前陌生的伯伯，睁大了眼：“伯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有人让我来接你跟弟弟回家。”

听了这话，她怔了一下后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我要等哥哥回来找我！”第25章

卫父一下愣住了，她还有个哥哥？

何玉萱对待珍宝似的捧着手里暗金色的扣子：“哥哥说让我等他，如果我走了，他就找不到我了。”

想到匆匆离开，她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说的军人哥哥，心里格外难受。

卫父这才反应过来，何玉萱口中的‘哥哥’可能就是朱戚容。

他忙从口袋拿出朱戚容的照片给她看：“你说的哥哥是不是他？”

何玉萱看去，眼神登时一亮：“是的！就是他！您是……”

“我是他的父亲。”

闻言，她脸上闪过抹诧异，哥哥的爸爸！？

“是他让我来接你们的，以后呢，你跟你弟弟就在我们家生活，好不好？”卫父难得有耐心地劝导。

或许是合了眼缘，他挺喜欢这个乖巧的小女孩的，只可惜年孙太小，要不然做儿子的对象也不错。

可何玉萱没有立刻回应，骤然父母双亡，年幼的弟弟又截肢，他们去了会不会添麻烦？

“伯伯……”何玉萱目露难色，“我，我跟弟弟在这里挺好的……”

卫父看出她的顾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是哥哥要伯伯把你们接去的，要是你们不去，哥哥会跟伯伯生气，还会吵架。”

说话间，他不仅失笑。

哪怕是对待朱戚容那个亲生儿子，自己都没这样温柔细心过，果然儿子跟女儿还是有区别的。

在卫父的再三劝说下，何玉萱终于答应跟他去江宁了。

……

几天后，刚下完训的朱戚容被告知通讯室有他的电话，连忙赶过去。

除了父亲，应该没有谁再给他打电话了。

拿起听筒，他下意识叫道：“爸。”

然而，听筒那边却传来女孩轻轻地一声：“戚容哥哥。”

这一声‘戚容哥哥’，直接叫软了朱戚容的心，被操练的疲惫和辛苦也在瞬间被一扫而空。

他软下眉眼，声音是从没有过的温柔：“玉萱，你跟你弟弟到家了吗？”

“嗯……谢谢戚容哥哥和伯伯、伯母，还有爷爷和奶奶，他们对我和家豪都很好，伯母说过段时间，就送我去上学。”

何玉萱真的很开心，语调轻快的像只麻雀。

听着她的笑音，朱戚容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等哥哥休假就回去看你。”

话落，那边一阵西索，父亲的声音传了出来：“现在你满意了吧，人都给你接回来了。”

朱戚容笑了笑：“满意了，对了爸，你过两天带她……带他们去照几张相给我寄来。”

卫父也不知道是被气笑还是被他接连奇怪的要求给弄懵了：“你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我就是想看看他们的模样。”

听着朱戚容的回答，卫父心里不免划过丝不解。

自打两人因为参军的事大吵一架后，他这儿子对自己这样亲厚过了，突然感觉，他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应该说成熟了。

片刻后，卫父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朱戚容仰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深吸了口气。

他得尽快往团长或者跟高的位置努力，更不能再让何玉萱重复曾经的悲剧。

这辈子，他要守着她到底！第26章

没多久，朱戚容就收到了卫父寄来的照片，里面还有一封何玉萱写的信。

照片里，何玉萱扎着一个马尾辫，俊秀的脸庞漾着腼腆的笑，怀里还抱着吃手指的孙家豪。

他指尖抚过女孩的脸，眉目间不自觉流露除了眷恋。

展开信，上面的字生涩却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

——戚容哥哥：

你在军营里过得好吗？我跟弟弟在这里很开心，伯伯伯母都很照顾我们，伯母教我弹古筝，但是我有点笨，学的不是很好……

爷爷奶奶很喜欢弟弟，总会抱着他讲以前的故事。

但是弟弟一到下雨天，腿还是疼的大哭，我想以后当个医生，那样就能治好他了。

不过我又想像戚容哥哥一样，做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军人……

伯伯说我还小，等长大些我就会明白自己真正想做什么了。

戚容哥哥，在那边一定要记得吃饱饭，不要受伤，还有谢谢你救了我。

何玉萱。

看着信里的内容，朱戚容弯起的嘴角慢慢垂了下去。

如果何玉萱又当了军医，是不是还会像他活过的那辈子一样，参加边境的救援医疗队，最后牺牲……

想到这些，他心顿时拧在了一起。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