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早就结束了，从我们离婚的那一天起，我们就没有一点关系了。不管我是死是活，你都不亏欠我，不需要弥补我，我也不会纠缠你。”

贺闻知道江若听得清清楚楚，可她还是看着他的眼睛，重复道：“听见了吗，江若，我们没关系了，你不要再管我的事。”

断就该断干净，不管是二十几年的相识，还是八年的婚姻。

唐围那么安静，却让江若怀疑正在下一场暴雨，有窸窸窣窣声传进耳朵，一种类似耳鸣的生理反应。

江若的手指瑟缩了一下，仿佛那是他全身上下此刻唯一能动的地方了。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有点哑：“我不是觉得愧疚。”

“你是。”贺闻很笃定。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呢？

他们曾经的婚姻就像是一片荒原，只有贺闻在努力灌溉，靠着偶尔的海市蜃楼来自我宽慰。

可荒原就是荒原，一个人永远不可能让它变成绿洲。那种日渐惨败的感觉，真的太不妙，太无奈了。

贺闻刚说完，手机就响了。

她看了江若一眼，接起电话，人也跟着转身离开：“沈寻，怎么了？”

“我有点事现在不在酒店……”她边讲电话便离开，没再回头。

只是眼眶莫名有些酸涩，贺闻眨眨眼，视线还是清晰的。

江若看着她一点点走远，没有上前挽留，就那样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像。

屋子里没开灯，他一直站在黑暗里。

要是贺闻再往前一步，一定能看清他眼下乌黑的眼圈和满是血丝的眼眶。

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背影，江若才关上门。

坐在冰冷的沙发上，他像是这一刻才终于回过神，贺闻刚才说了什么？

“江若，我们没关系了，你不要再管我的事。”

胸口彻底空了，严重的坠落感，有什么沉到了底。

江若喉咙滚动，皱起眉，半晌才喘出一口气。

他想起自己曾因为学校的事晚归，累得直接躺在沙发上睡着，醒来后发现贺闻守在自己身边，他的头在她的腿上。

贺闻摸摸他的脸，眼中满是心疼：“我等下给你热杯牛奶好不好？”

江若脸上一片凉意，他伸手去摸，全是眼泪。

原来……他真的失去了一切。

第三十九章

江若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被顾母叫回了家中。

进门时父母在吃午饭，他没说什么，拉开椅子坐下。

顾母搁下筷子问：“阿衍，你这几天……还好吗？”

江若刚要开口，顾父看了顾母一眼，示意她别再问下去。

“我挺好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顾母眼中的担心怎么都遮不住。

怕她再说什么，顾父让她上了楼，然后喝了口茶慢慢说：“阿衍，自从你出了车祸之后，你妈一直为你忧心，你这么大了，不是不懂事。我现在就是想问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江若垂着眼，好久没回话。

他盯着桌上那盘虾仁滑蛋，想起那是贺闻最喜欢吃的菜，她做的也很好，每次都不会让鸡蛋烧焦。

“我只想把亏欠柠柠的弥补给她，用什么方式都行。”

顾父微微皱了下眉：“但是柠柠那孩子，不一定会接受，你还能硬给吗？”

江若仿佛被卡住喉咙，什么都说不出。

是啊，她不接受，他还能强迫她收下吗？

沉默半晌，顾父叹了口气：“和柠柠好好淡淡，别再让你妈担心，至于……哎，你自己看着办。”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但父子俩清楚的很。

江若起身拉开椅子，朝顾父点了下头：“我知道，爸。您放心，多照顾好我妈。”

离开老宅，站在门口，江若却觉得迷茫。

好好谈谈？他和贺闻……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好好谈谈了吗？

另一边，贺闻从剧组走出来，坐上停在路边的车。

沈寻转头看她，微微凝着眉：“决定好了？”

“决定好了。”贺闻淡声回答，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既然是他安排的，我宁愿不拍这个电影。”

昨天在回家之后，她就告诉了沈寻和沈骆，她和江若摊牌的事情。

听完，沈骆就激动地欢呼：“太好了柠柠姐，我就说你刚开始就该这样做，还给了江若纠缠你这么久的机会，太不值得了。”

今天贺闻就去和吴茜还有导演说清楚，这个剧本不拍了。

不是靠自己拿到的东西，她不要。

沈寻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安慰：“既然已经决定好，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了。晚上沈骆生日，你开心点。”

贺闻点了点头，没说话。

晚上到餐厅，沈骆在小蛋糕被送上来后就真诚地看向贺闻：“柠柠姐，我的生日愿望是，你可以拥有一个自由的，充满爱的新生活！”

“那个渣男背叛了你不要紧，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男人的。”说着，他看了沈寻一眼，“是吧哥？”

沈寻毫不客气地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再胡说八道我就让你没有下一个生日。”

一顿晚饭吃完，沈骆喝多了。

他觉得贺闻和江若彻底摊牌之后，那最有机会的人就是沈寻了。

他甚至已经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两人在一起的场景。

三人打了辆车回家，沈骆烂泥似的挂在沈寻身上。

贺闻低头在包里找钥匙，一抬头，看见有个人站在楼底下。

是江若。

第四十章

贺闻也喝了点酒，现在脑子一团乱麻，不知道江若又来干什么。

正迷茫着，身后传来一声撕裂般的叫喊：“江若！”

耳边刮过一阵风，沈骆从她身旁蹿了过去，一把揪住江若的衣领就把人按在了树上。

贺闻还没来得及制止，有一道身影上了前，是沈寻。

沈骆被沈寻拉着，还是控制不住地挥舞拳头：“你又来干什么？柠柠姐不是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吗？你懂不懂什么叫保持距离啊？”

江若却没理他，连衣领都没整理，穿过沈骆的肩膀看向贺闻，喉结动了动。

“柠柠。”

这一声却让沈骆再次大喊：“你不许喊她！你走！你不许打扰她！”

贺闻终于回过神，上前拦在江若面前，对沈寻说：“带小骆走，他喝多了。”

沈寻面色凝重，没有回应，而是看了眼江若。

贺闻明白他的担忧，轻声说：“没事，我和他说两句就回去。”

沈骆突然安静下来，呆呆地看着她：“柠柠姐，你还和他有什么好说的？你难道忘了你被抑郁症困扰的每天有多么难熬了吗？”

“你整夜整夜睡不着，要靠安眠药才能勉强睡一会儿，你当初为什么就临阵脱逃，不真的忘了他？！”

“他根本就不爱你！你难过的那些日子，他却在跟那个小三在一起！你得到什么了？一张一百万的支票，就能买你十几年的青春吗？”

沈骆说到最后喘粗气，沈寻轻轻拍着他的背，没说话。

但是沈寻的态度也很明显，他们都排斥江若，厌恶他做过的一切。

空气中一时间安静下来，贺闻没回头看江若的表情。

他不爱䧇璍你。

这句话被沈骆撕心裂肺地喊出来，她竟觉得解脱。

贺闻把钥匙递给沈寻：“带他先回去吧，我很快。”

沈寻没再坚持，点了头弯腰把沈骆扛在肩上，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贺闻有些疲惫地看过去：“你又来干什么？”

江若微怔着，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沈骆的话好像还在回响，关于那些他从不知道的事——比如她因为抑郁症失眠，比如她在想忘记他时临时改了主意。

当这些闻所未闻的真相一股脑冲破时间摆在眼前，江若唯一想到的是，他太失败了。

他曾以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贺闻好，结果竟找不出一个是真的为她好的决定。

“我……”声音哑得不能听，江若咽了咽嗓子，才勉强继续说道，“我想来看看你。”

“现在看见了，可以回去了吧。”贺闻别开眼，不想去看他。

她已经决定抽离，就不会再为这个人生出任何情绪。

她只是有点难过，自己竟然真的能走过最艰难的那一段时光。

而她曾经对江若那样滚烫坚韧的爱情没得到一星半点的回赠，她似乎也永久地失去了这样爱一个人的能力。

贺闻失去了从前的自己。

所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