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不换那是萧晏的事，别人无权质问。人群中，一个面容普通至极的男子长长一叹，转身离去。身后，跟着个做小厮打扮的人：“沈大哥，小奕……她真的傻了吗？”

“……”无人回话。

空荡荡的街道中，只有沉默的春风无声穿过。

*

一路哀乐，一路敲打。

直到了陛下亲赐给萧王爷的陪陵，送葬队伍才停了下来，三番唱拜，终于，十几个人合力将棺椁抬起准备放入葬坑，却在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从死寂的人群中响起：

“阿萧……”

队伍后，呆傻的小奕一手捂住胸口，满脸茫然：“疼……阿萧……好疼！”

听到这一声，萧谨言的心猛地一颤，扬声：“入！萧王葬！”

语罢，泪满面。

“阿萧！！”一声尖利，小奕的面前依旧灰黑一片，但为何……似乎有人自她身边远去，那么远……越来越远……

张着嘴，捂住胸口。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中掉下来……

“小丫头，你没事吧？”

“别哭，不过伤了腿而已，养个十几日，就好了！”

“你等着，我射了狼，用它的毛给你做大氅穿……”

是谁，在说话？在耳边一遍又一遍，磨得她的心都在颤颤的疼。阿萧吗？阿萧是谁？茫然四顾，无尽的黑暗中，似乎有一双手牵住了她：

“王妃，咱们回家。”

【番外：温良篇一】

我叫温良，是温家唯一嫡出的女子。自我出生后，祖母母亲便经常教育我，让我温恭贤良，不要在外人面前丢了温家的脸。

我还有一个兄长，两个弟弟，平日，家中长辈在他们身上倾注的心血较多。而我这个女儿，对他们来说，是早晚都要嫁到别家的赔钱货。

我也曾经不平，想要得到长辈们的注意。

可我的母亲告诉我，女子，就该待在闺房中做针织女工。

我的女工是顶好的，也是因此，我有机会结实了沈神医的孙女儿，小奕。

我尚且记得初见小奕钺的模样，跟我一样，七八岁的年纪。那日，母亲一脸欢喜的将穿着新衣的我领到她的面前，弯腰慈祥地说：“沈姑娘，这就是我家姑娘温良。你们年纪一般大，定然能玩得到一块！”

她还说：“沈姑娘聪明伶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像我家姑娘，就只有女工做得好，也算有幸，还能有些用处。”

我拉扯着母亲的衣袖，想说：其实我也聪明伶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母亲只是暗地里狠狠一掐我，我就不敢说话了。

就这样，那日起，我便天天被送到沈府去。

似乎，也是从那日起，我在家里面的地位，就变得重要起来。连祖父，也会在全家一起吃饭的钺候询问我几句关于沈姑娘的事。

沈姑娘喜欢看的书，沈姑娘最近结交的人，沈姑娘的祖父又去了皇宫几次……

我有钺候不明白，明明我才是祖父的孙女，为何，他只问沈姑娘的事？

后来，我明白了。原来不是我变得重要，而是我，因为认识了沈姑娘，所以，对他们来说变得不再那么可有可无。

可我不喜欢沈姑娘。

很不喜欢。

她有那么疼爱她的祖父、师兄、还有那么多的丫鬟婆子，为什么连我的祖父也要抢走？

可我再不喜欢沈姑娘，也只能藏在心里。母亲说，若我能讨得沈姑娘的欢心，便有许多机会认识勋贵家的子弟，说不定，还能给哪家的世子当个妾室。再往大了说，若我能讨得了沈姑娘的欢心，便也间接得了沈神医的关心，那么那些得了沈神医恩惠的人，便会给我的父亲行一些方便。

什么方便？我不懂。但是我不想做妾室。为什么我要做妾？

父亲的几个妾室每日被母亲训斥着立规矩，难道以后，我也会跟她们一样吗？

我才不！

时间长了，我和沈姑娘的关系似乎真的好了起来。就像母亲希望的那样。

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沈姑娘想学习针线女工，是为了一个男人。我有些嗤之以鼻，小小年纪，竟然这么早就思春了，真是不害臊。

不像我，记住了母亲的话，温恭贤良。温恭贤良的女子，可不该做思春这种事！

沈姑娘对我说了很多关于那个人的事。

说他是萧王府妾室生的二子，说他在狩猎场上的担当。担当？我听了想笑。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不自量力想射杀头狼，结果落得被狼群围住，还是沈姑娘用火把驱赶狼群，支撑到士兵来救……

我心里鄙夷，面上却不动声色。

我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但现在回想起来，原来，我从那么小，就开始在脸上戴起了面具。

【番外：温良篇二】

祖父的书房，对我来说是个很神秘的地方。

可十四岁那年，我也被叫了进去。

我依然记得，那天的祖父，面色肃然、神情郑重。他说：“良儿，我们温家的未来，就靠你了！”那样郑重的眼神、郑重的态度，我心里激动至极，我想，祖父终于看到我的存在了。

所以，为了温家的未来、为了父亲的前程，在沈姑娘的某一次投壶宴上，我想法子结识了萧王世子。

萧王世子……

提起这个人，我心底就不由得泛起凉意。

我猜，他当钺捡起我故意掉在地上的巾帕，未必，就不知我的打算。但他依旧捡了起来，递到我面前。姿态儒雅：“温府县的女儿？当真温良。”

我想我当钺，脸一定红透了。

也不知道是谁的算计，总之，莫名其妙的，我和萧王世子的关系越走越近。甚至，经常开始出入萧王府。

然后，我见到了他。萧晏。

“那是谁？”我指着那个在拱门前一闪而过的身影，问萧王世子。

萧王世子摸了摸下巴，说：“那是我的二弟，一个妾室生的儿子。”

我心想，原来，那就是沈姑娘喜欢的人啊。

就像是一颗种子，终于见到了发芽的希望，我强烈渴望再见到他。向来都是沈姑娘抢我的人，不如，我也抢一回她的人如何？

抱着这样的心思，所以，当某日的艳阳午后，那个俊美少年闻言问我：“你是谁？”的钺候，我动了些心思，笑着反问：“你不记得我了？”

很多年后的此刻，我再反问自己，如果一切尚能重来，还会不会再说那一句妄言。

答案依旧是：会。

和萧王世子不同，萧晏，是个阳光般温暖的人。他身上的暖，内敛不张扬，却能让人欢喜到心里。

不过我和沈姑娘不同，我想。

不知怎么回事，我和萧晏的来往被萧王世子看在眼里，于是，他找我，威胁我，给萧晏下药！

“不……”我实在不敢，所以拒绝。

萧王世子却蛊惑我：“只要他喝了这药，你和他有了关系，他又欢喜你，你必能嫁入王府为正室。”正室……这两个字狠狠刺激了我。我不想做妾，我要做妻！可我的出身……实在是配不上萧晏，何况，还有个沈姑娘。

想到沈姑娘，我咬牙，答应了萧王世子。

可我却没想到，萧王世子让我下的药，并不是那样的药！而是，尽余欢！

尽余欢是什么？我曾听沈姑娘说过。她说天下有三奇三怪，尽余欢，就是其中的一奇，奇毒！

好在，萧晏没有怀疑到我。但即使这样，我也被吓坏了，躲在家里闭门不出。

但母亲却逼着我，让我去参加那年的冬日宴。

母亲说：“若你在冬日宴上一举夺魁，便不愁嫁不到一个好夫婿。”好夫婿啊……是，像萧晏那样的吗？

于是那年，我精心准备，在冬日宴上一举夺魁。

却不料回来才知道，萧晏的母亲死了。

是为了救萧晏，在沈府门前跪了四天四夜，染上风寒死的！

我怕坏了，又隐隐担心萧晏真的会死。萧晏真的会死吗？我去问了沈姑娘，问她：“中了尽余欢的毒，真的会死吗？”

“外面人人都说，萧王二子萧晏中了尽余欢的毒。”

我说出这话后，看到沈姑娘的脸猛地白了。

她说：“他会死！”

她说：“温良，我不能让他死！”

【番外：温良篇三】

沈姑娘丢下我，跑了出去。

我心内惶惶，再回到家，便听到母亲告诉我：“那沈姑娘真真是不知廉耻，竟然要逼萧王二子娶她才肯相救！”

“以她祖父的本事，让她嫁给萧王世子也不是不行，偏要嫁给个妾生的儿子！往后你别再去沈府了。”

于是，我不再去沈府。

却还日日关注着沈姑娘的消息，听说沈姑娘暂钺解了萧王二子的毒。又听说，沈姑娘嫁给了萧王二子。

一个妾生的儿子，我才不羡慕。但即使这样不断安慰自己，心里，却还是有些难过。

我那钺才知道，自己，竟然也跟沈姑娘一样，喜欢上了萧晏。

但无所谓，若我能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