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萧云面冷如冰，沉声开口，“就让你那义兄郎玚去查，他若敢对苏靖有半点袒护，同罪论处！”

凌萧云拂袖而走，留下苏灵摇心乱如麻。

此事若稍有差池，则苏氏一脉灰飞烟灭。

苏灵摇坐立不安，无法入眠。

她起身散心，竟莫名走到月老阁。

迟疑片刻，苏灵摇踏入月老阁。

月老半睡半醒间瞥见苏灵摇的身影，惊得翻身坐起，忙不迭见礼：“帝后……”

苏灵摇微微抬手：“不必多礼。我来是想请月老解惑。”

月老恭敬点头：“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灵摇举起右手，露出皓腕上系着一根红线。

那红线竟如蚕丝般孱弱，仿佛下一瞬便会寸寸断裂。

这红线不过半尺，系着的却是她和凌萧云的姻缘。

情深，则光华夺目；情浅，则黯淡无光。

苏灵摇垂眸，目光定在那早已灰暗的红线上：“月老，你说……为何会如此？”

月老却只是道：“缘起缘灭，只能听天命，顺天意……”

苏灵摇摇头：“月老，你并未解我的惑。”

月老见她眼眸微红，不忍道：“这不是惑，乃是结。帝后，您与帝君之间……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共枕千年，彼此了解如斯，哪会有什么误会？

无非是倦了，冷了，乏了，腻了。

再长的情，终也不抵光阴的消磨。

苏灵摇怔怔离开了。

走到林边，她终是压不住心头刀绞般的痛楚，一口鲜血自喉中涌出，沾满了她素白的罗裙。

她一步步朝着忘忧宫走，如一截没了魂灵的枯木。

仙人结缘，许以来生。

她当年和凌萧云结缘时，对着天地许上了所有，换这一份抵死情深。

如今失了情，也难怪仙魂要散去……

“摇儿，摇儿！”一道声音遥遥传来。

苏灵摇回过神，一道熟悉的人影从天边而来，却是义兄郎玚。

郎玚乘仙鹤而来，目光焦灼，一见她就道。

“摇儿，帝君忌惮苏家势大，栽赃义父与魔族有染。铁了心要灭苏氏一脉，你且速速随我离开这仙宫，若留在此地，恐也会被凌萧云所害！”

苏灵摇一怔，连连摇头，只觉难以置信：“凌萧云若真想灭苏氏一脉，又怎会派你去查此事……”

郎玚急切打断她的话：“如今的凌萧云，早已不是那个大荒之地的被废储君，他是高高在上的帝君！我拿到手的证据全是苏家谋反铁证。摇儿，趁暗卫还未发觉，快同我走！”

他牵住苏灵摇的手就想把她带上仙鹤，就在此时，四周突然亮如白昼。

苏灵摇脸色煞白，这才发觉手持仙器的暗卫已将此地团团围住。

“摇儿，走——”

郎玚拼命将苏灵摇推上仙鹤。

然而话音未落，一柄利剑从天际而来，穿透郎玚胸口。

剑上寒芒震荡仙魂，那是凌萧云的太阿剑。

当初郎玚用万古白木，造出了这世间唯一一把能诛仙的太阿剑，赠予凌萧云。

凌萧云凭着此剑，从大荒之地杀回仙宫，成为一代帝君。

如今，这剑却刺进了郎玚的胸膛。

“不——！”

苏灵摇满手皆是郎玚的血，那血如此滚烫，一如郎玚曾经的满腔赤诚。

第四章一线生机

苏灵摇的眼泪不停砸落，却冲不散那浓浓鲜血。

“凌萧云，你为何要杀他？！”

凌萧云手中太阿剑上，血迹未干。

临空而立的他，俨然一个冷血无情的帝王，当初大荒之地那少年的影子，早已消散于无。

他薄唇微动，冷沉至极：“因为他该死！”

苏灵摇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怀中郎玚声息渐无，她心痛如绞。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郎玚说的竟是真的！

苏灵摇恨声质问：“郎玚做错了什么，我苏氏又做错了什么，你竟要如此狠心绝情？你可还记得是谁为你征讨魔族，捐躯疆场，马革裹尸！”

面对她的声声泣血，凌萧云一字未答，只侧目冷然吩咐：“帝后受惊，胡言乱语。来人，送帝后回忘忧宫！”

“胡言乱语……”

苏灵摇抬眸，一行血泪顺着清瘦苍白的脸颊滑落。

“凌萧云，接下来你是不是打算连我也一起杀？”

眼前这个一身华服的凌萧云，那张熟悉的脸是那么陌生，陌生得叫她遍体生寒。

“若郎玚没有异心，怎会深夜闯入仙宫来见帝后，且还口口声声说要带帝后走？”一个娇柔的声音适时插嘴。

茗瑶站在凌萧云身侧，轻飘飘的一番话，似是无意，实则有心。

郎玚乃苏灵摇义兄，二人青梅竹马……

闻言，凌萧云脸色更沉了几分：“郎玚夜闯仙宫，其罪当诛。帝后，你不要再胡搅蛮缠！”

苏灵摇心寒，泪如雨下：“是，他有罪……罪在万死不辞，罪在劳苦功高……”

狡兔死走狗烹。

郎玚已死，接下来就是她的父亲苏靖。

怀中郎玚的尸首化作流光，飘扬天际。

上仙陨落，仙灵必化作和风细雨，滋养一方地土。

苏灵摇强忍锥心之痛，站起身。

“说吧，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苏家？”

那单薄的身影在月下近乎虚无，似被风一吹就能消散，苍白的脸上是一双哀切的眸。

凌萧云不语，只是冷冷盯着她。

苏灵摇苦笑：“或请帝君除去我父仙将之位，叫他交出兵权可好？”

凌萧云不语。

苏灵摇心下明了，自己终是想得太过简单。

勾结魔族的罪名都已扣上，若不严加处置苏氏一脉，凌萧云如何自圆其说？

父亲交出兵权，对他来说还远远不够。

她强忍着才没再落泪，眸光黯淡却决然：“若我父负荆请罪，帝君能否饶他一命？”

伏低做小，尊严尽失。

这样，父亲可有机会活下来？

“好。”凌萧云沉默过后，终于颔首，“若苏靖前来请罪，孤可饶他不死！”

血泪滑过苏灵摇苦涩掀起的唇角，缓缓滴落：“谢帝君不杀之恩……”

回到忘忧宫，她当即写了一封信，交给信任的仙卫。

“务必亲自送到我父亲手中，要他按照信里说的去做，这是苏氏一脉的最后一线生机！”

仙卫接过那信，出了忘忧宫，匆匆朝苏家仙邸而去。

与此同时，九霄殿内，满头珠翠的茗瑶吩咐身边人：“速去截了那信，断不能给苏家留活路！”

第五章元神溃散

入夜，忘忧宫。

苏灵摇坐在偌大的窗前，定定看着宫外冷雨。

虽寄了信，但她心中总隐隐不安。

“母后！

一道声音在宫门口响起，一道挺拔的身影从雨中走来。

苏灵摇吃了一惊：“舜儿？”

凌舜是她与凌萧云的独子，先前一直在下界历练。

虽还只是个小小少年，但眉宇间已有了与凌萧云如出一辙的逼人英气。

“母后，父王怎么会将郎玚叔父斩杀？”凌舜眸中满是不解和愤然。

苏灵摇上前，拉住凌舜的手。

她苦涩开口：“此事说来话长……舜儿，母后要你去向你父君自请放弃帝储之位，你可愿意……”

凌舜一时愣住，但回过神却道：“母后，儿臣愿意。”

苏灵摇听着儿子毫不犹豫的回答，心中酸软。

凌舜眼中却满是对苏灵摇的心疼：“儿臣明白，母后是为了我好。”

苏灵摇看着懂事的儿子，心中却不知为何越发慌乱。

待凌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