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进门，他依旧笑道：“傅先生，您回来了，吃晚饭吧。”

贺司珩愣了愣，看着叶怀宇却问：“你会剪头发吗？”

叶怀宇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贺司珩真的拿了一把剪刀出来。

他下意识结过贺司珩手里的剪刀，点了点头。

贺司珩这才把江澜推到跟前，找来毛巾围住江澜的脖子。

“你帮我给她剪短一点头发，我剪得不好看。”

叶怀宇看着眼前的江澜，心里有些难受。

叶怀宇一直知道他有个姐姐，刚生下来不久就被人抱走了。

父母找了这么多年，前两年终于找到一点踪迹，后面又下落不明了。

如果真的是命运使然的话，这个跟他母亲长得相似的女人会不会就是他姐姐？

他很忐忑，有点高兴，却又害怕。

高兴的是他可能真的有了亲姐姐，害怕的是，他姐姐难道真的成了一个植物人。

今天他已经把江澜的毛发送去做检测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出来。

这是头一次叶怀宇这么近距离的打量着江澜。

并非是他多疑，而是世界上能跟他母亲长得如此相像的女人实在太难得。

“傅先生，剪好了。”他收好剪刀，看江澜的模样也精神了不少。

贺司珩没有说话，但是那眼神是很满意的。

他冲叶怀宇微微颔首，然后又抱着江澜上楼。

叶怀宇皱眉，忍不住叫了他一句：“傅先生，今天不吃晚饭吗？”

贺司珩还是没有理会，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

虽然他和贺司珩不熟，但他隐隐觉得今天的贺司珩有些不对劲。

寂静的房间里。

贺司珩给江澜换了一身洁白的婚纱，亲手给她画过妆才让她的脸上有了一点气色。

他把江澜放在床上，铺好婚纱，然后给自己换了一身礼服西装。

“苏苏，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我们把婚结了吧！”他说着，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院子里的花浇过了，晚上的月亮也很好，连风都清爽得恰到好处。

没有人理会他，他就抱着江澜到阳台上的双人沙发上坐下。

他将江澜揽在怀里，眼睛出神的看着天上的月亮，明明皎洁可还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明天我们再去看一次大海吧，我们就长眠在那里好不好？”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可是他眼中没有丝毫波动，显然是已经决定好了。

……

到了第二天的清晨，叶怀宇刚起来，他就看见贺司珩带着江澜出门。

“傅先生，这么早您要去哪里？”他看见贺司珩一脸疲惫，显然是一夜未眠。

可贺司珩没有回答他，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里，你想住多久都行。”

说完，他把江澜带进了车里，一路往海边驶去。

叶怀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医院打过来的。

“叶先生，经过鉴定，您和那位阮小姐确实存在血缘关系，报告会晚点出来，但是结果是无误的。”医生用十分机械的口吻告诉他。

可这一句，瞬间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丽嘉。

原来，江澜真的是姐姐！

来不及多想，他在门口拦了一辆车就跟着贺司珩出门了。

第十九章 一切都结束了

A市春天的海边还有些冷，海边也没有什么人。

从贺司珩住的小镇到海边只有几分钟的车程，海水是天空的蔚蓝色，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可这海边的广玉兰才正是开花的时候。

贺司珩像往常一样，推着轮椅上的江澜沿着一路的广玉兰，吹着海风，听着海浪散步。

只是，以前他总会一个人跟江澜说些什么聊聊天，但是今天，他一句话也没说。

不知走了多远，海岸线蜿蜒在前头，出现一片断崖。

贺司珩看着断崖的方向，眼神愣愣的。

他抱起轮椅上的江澜，一步步走上前。

到断崖边上的时候，他往下看了看，这里的海水很晨，也很干净，是他看了很久的地方。

海风吹得江澜的头发有些凌乱，贺司珩替她理好，站在崖边温柔道：“我不会再让你没有尊严的活着了，我知道，你也不喜欢。”

“我不折磨你了，你也别折磨我了好不好？”贺司珩将她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往前走。

叶怀宇找到这里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他吓坏了。

“傅先生，不要！”他慌忙要跑上前。

可是贺司珩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脚步没有停歇。

在他没有看到的瞬间，他怀里的江澜，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贺司珩眼里看到的只有眼前的一片大海，他的脚步缓慢且沉重。

真的不想再等一个没有希望的奇迹了，他在被绝望一次一次的打倒，真的撑不下去了。

他不是不愿意一辈子照顾江澜，而是每次看到这样的江澜，他都觉得无比痛苦。

植物人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他无法想象，像江澜那样骄傲的女人，怎么能忍受这种连自己排泄都不能控制的日子。

没有尊严，像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究竟还算是活着吗？

身后，叶怀宇焦急的呐喊。

贺司珩是感谢叶怀宇的，只是晚了，他想是不是死了她就能见到活蹦乱跳的江澜了？

他不得而知，迈出了最后一步。

一脚踏空，他只能听见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跌。

江澜在风中翻飞的头发挠得他的脖子痒痒的，他忽然像是找到了久违的幸福感。

大致当年苏苏决定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他将怀里的江澜抱得更紧，嘴角终于绽出一抹由衷的微笑。

终于，结束了，终于，解脱了。

“噗通——”贺司珩的身影沉入湛蓝的大海，溅起一朵浪花便没了踪迹。

叶怀宇一急，忙拨打急救电话。

他看着恢复平静的海面，心中闪过一丝若有所失的怅然。

……

大抵就连贺司珩本人都没有想到，他还能睁开眼，他还能活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手边挂着吊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忽然惊醒，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医院，他挣扎着爬起身来，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江澜的影子。

他疯了一样拔掉手上的输液管，扶着床沿就要往外跑。

正巧叶怀宇推门进来，忙扶住了他。

贺司珩一把揪住叶怀宇的衣领，双目赤红：“苏苏呢？她在哪？”

叶怀宇眼神一暗，指了指走廊最里头的那间病房：“她在那里。”

贺司珩这才松开他，跌跌撞撞跑过去，脸色却是白的吓人。

门被猛然打开，贺司珩站在门口就看见江澜带着氧气面罩躺在床上，床边的医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医生，她怎么样？”贺司珩跑上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那医生叹了一口气：“病人肺部积水，想必痛苦万分。可她身体衰竭，我们不好施救。”

轻飘飘的几个字，落在贺司珩耳朵里，他觉得他的天都要塌了。

为什么他会活着，为什么不能死，为什么命运还要折磨他的苏苏？

他将手里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最后他撑着床沿走上前，把手伸向江澜的呼吸面罩。

他压抑着极大的痛苦，他恍惚听见江澜在低泣着，不自觉的，他眼里噙满了泪，手也不住在颤抖。

如果活着这么痛苦的话，他怎么忍心让她更痛苦？

最后，他还是将氧气面罩取了下来，医生在耳边说着什么他听不清了。

他只能听见耳边心电仪发出一声刺耳的滴声，跳动的曲线变成一条直愣愣的绿线。

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

可是他知道，终于一切都结束了，他看见江澜的眼角掉下一滴眼泪来。

第二十章 恍若隔世

可是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总是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

当心电仪发出那一声尖鸣之后，床上的江澜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开始本能地恢复呼吸，心脏开始微弱地跳动。

医生都有一瞬间的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快！送急救室！”

一片嘈杂以后，病房变得安静变得空荡。

贺司珩这才反应过来，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一种恐惧感和前所未有的欣喜一起袭上心头。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奇迹真的出现了，他真的等来了。

三年里，上千个日日夜夜的煎熬，终于没有白费。

他差一点，差一点就要跟她一起沉入海底了。

人面对极度的大喜大悲，往往是瞬间难以接受的。

贺司珩一下失了力，瘫坐在病房的椅子上，他很想笑，可是声音到嘴边变成了哭声。

太苦了，这三年的每时每刻都太苦了！

很多个瞬间，他都快要被那样无望的曙光逼到崩溃。

眼泪从他眼眶掉落，是一颗喜极而泣的眼泪。

急诊室外的灯好像亮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贺司珩等在门口，眼神灼灼看着门口，终于等到医生出来。

“